第三十章

蓝启仁与蓝曦臣叔侄突然自云深不知处赶来了不净世，众人相互见礼后方知晓，原是聂明诀为了自己与灵汐的定亲礼而特特请了德高望重的蓝启仁老先生前来做见证，一时整个不净世都热闹了起来。

“魏婴。”

魏无羡正与几名聂氏子弟拼酒拼的热闹，不妨蓝湛忽然过来：“蓝湛你怎么来啦？你不是不能喝酒吗？”不远处聂怀桑早已喝的晕三倒四的了。

蓝湛瞥了眼他脚下空置的酒坛，眉峰微敛：“出去说。”这人是准备与人喝到什么时候？

魏无羡瞄了眼手中的美酒，无奈的摇了摇头对同桌的几人道了声“失陪”，便起身跟着蓝湛往外走了出去。

今夜月色正好，魏无羡一个纵身翩然落座在高高的屋脊上，口中还唤着：“蓝湛你快过来啊！”

蓝湛望着那明俊逼人的少年心神一阵恍惚，唇边不自觉的绽开一抹极浅极淡的笑来：“嗯。”

“蓝湛，”魏无羡身形半躺的歪坐在那里，许是今晚月色太好、身边伴着的又是自己极为信任的好友，魏无羡忽而想到了很久前的日子——

“蓝湛你知道吗？我在很小的时候就从爹娘口中知道过阿姐的存在，许是后来流浪的日子太苦，以至于被江叔叔带回莲花坞后便极为渴求那难得的温暖，却忘了自己的到来却是他们一家不得安宁的存在... ...”魏无羡苦笑的想起那些被虞夫人指桑骂槐、动辄罚跪的日子。

蓝湛仿佛看到了那个幼小的魏婴遭逢大难后四处颠沛流离，好不容易有了安稳的生活却又被人所不喜的难过，他甚至在想若当初遇到小魏婴的是他们姑苏蓝氏的人，那么结果会不会完全不一样呢？

魏无羡神色复杂：“我时常告诉自己，莲花坞既给了我安身之所，便是受几句叱骂又怎么了？”所有的伤心与委屈都被他掩在了笑容之下，诚如娘亲曾经说过的‘你要记着别人对你的好，不要去记你对别人的好，人心里不要装那么多东西，这样才会开心自在。’

“许是太过渴求那一抹温暖了，我才会从未想过——”魏无羡闭了闭眼，想到当日阿姐对江宗主的喝问：“几乎总是为着一点小事而被虞夫人责罚跪祠堂的我，竟然从不曾想起过---我经常跪拜着江家的先祖，而我的父母呢？无碑无位、无人祭祀，甚至尸身在哪都无人可知？”他眼中流下了悔恨的泪水，既为自己的疏忽，也为那被他珍视的温暖中暗藏的冰冷而感到受伤。

蓝湛一时震惊不已，江氏竟这般没有规矩的吗？难怪当日叔父得知他们姐弟在越州附近安葬了魏氏夫妇后曾修养全无的愤然大骂江宗主罔顾人伦，原是有这一层缘由的吗？一时蓝湛竟心底微酸，他既怜惜魏无羡幼时坎坷，又心疼他光风霁月下的黯然神伤。

“蓝湛，”他忽的侧首看向身侧的蓝湛，脸上的笑温暖而明亮：“我真的真的很庆幸阿姐当日与我的重逢，否则、也许至今我也不可能亲手为我的父母奉上一炷香。”他想起自己每每满腹委屈无人诉说而默默思念父母的时候，那时便连伤心都要躲在角落里以免的被虞夫人看到而再起纷争。所有的退让与隐忍都不过是为了那一抹难得的温暖，可最终却还是抵不过别人的血脉亲情。

而自己，终究只是一个外人呵------！

“都过去了，你有自己的亲人，”而我，也会是你的毕生知己---蓝湛在心底轻声说道。

“且聂宗主性情刚正，待人真诚，必不会有负于你阿姐。”

“我知。不过是略有不舍罢了。”魏无羡摇了摇头道：“阿姐想来也是欢喜的吧。”他想到阿姐与聂明诀相处时那股举手投足间的熟稔与默契，“蓝湛，你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呢？”

“不知。”蓝湛淡声答道。

“哎，你说我以后的道侣会是什么样的人呢？”魏无羡望着天上的明月忽而笑了笑：“我想她一定是一个很好很温柔的人。”就像记忆中的父母一样------

蓝湛眉头微皱，垂下的眸中闪过一抹不快的暗芒，却终是没有开口说什么。

“蓝湛，百家中可有你心仪的女修？”魏无羡好奇的坐直了身，兴味十足的盯着蓝湛的侧颜看个不停。

“无。”蓝湛一脸淡然的言简意赅道。

“怎么可能呢？”魏无羡不信的说：“谁人不知你们姑苏双壁的美名，我听怀桑说爱慕你的仙家女子可多了，你就没个大致的偏好吗？”他看着对方的侧脸，只见其睫毛纤长，眉目俊雅，面庞白皙如玉，在月光之下，整个人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

蓝湛半晌皆沉默已对。

魏无羡盯着他浅色的眸子出了儿神，心道这小古板必是从来都不曾思慕过哪家仙子。

啧，亏得蓝氏那三千条家规的约束，难道就不怕教出一群光棍吗？

不过这人长得可真好看啊！魏无羡心底不由感叹道，口中还说道：“蓝湛，你的睫毛好长啊！”

说着他大半身子都趴在了蓝湛的腿上，却丝毫不觉有什么不妥的细细观察起蓝湛面如白玉的脸庞，口中还不时轻叹两句。

虽早已习惯了魏无羡总有奇思妙想的脑回路，可对于眼下这般处境，蓝湛还是深觉别扭，却又不忍心把他推开，抬起的手试了两下干脆放在他身后做虚揽状，以防这人不慎摔倒，只耳根处却微微染了抹红晕。

“蓝湛，待得送了阿姐去往玉凉山，我们就一起去夜猎吧？正好也能完成前辈的嘱托。”魏无羡忽而坐直了身：“倘若温氏所谋甚大，那你们蓝氏岂不怀璧其罪？哎呀，早知道当日阿姐尚在云深不知处时便该请她为你们蓝氏加固一下结界的！”

蓝湛看他一脸的懊恼与担心，心中不仅暖融融的：“无碍，自你私自破禁后叔父便已请了你阿姐帮忙加固结界阵法，如今门人出入非玉令不可。”

“那就好，你们家那就是明面上的一块肥肉，我可不信温氏那帮人会轻易放过了这近在眼前的果子。”魏无羡松了口气道：“不过你也放心，若真有那刀剑无眼的一天，我肯定是会和你一起并肩作战的！好兄弟就要同甘共苦嘛！”他点点头认真地说道。

蓝湛唇角微扬，心情极好的温声说道：“我亦如此。”

这些年来，除去叔父与兄长，这是第一个入了自己心的人

而无论是兄弟还是知己，他都会与之一同面对未来的风风雨雨。

正如他二人所许愿的：锄奸扶弱，无愧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