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凳子哥哥

麻醉观察室里，沈杰晕晕乎乎的醒过来，只觉头顶的灯太刺眼，便扯了垂在眼前的白大褂挡住眼睛。

邓子昂立马弯下腰，给他挡了光：“醒了？有没有不舒服？”

小孩犹豫中带着欢喜：“爸爸？你来看我啦？”

他这一叫，邓子昂就想起了沈秋的整容脸，哭笑不得之余也没打击小孩，岔开了话题：“身上没有不舒服的话就闭眼休息，医生们要送你去病房，晚点妈妈就能来看你了。”

沈杰大概是化疗阶段疼过太多次了，如今麻醉慢慢消退，他倒是还能受得了，没哭没叫地躺着不动，就聚精会神的盯着邓子昂看，看他叫一个护士过来，看他给自己掖被角，看他骨节分明的手还撑在病床边上没有要走的意思...

简直比他那个只会耍嘴皮子的亲爹好了不知多少倍。

同样在观察的几个孩子还没醒来，护士人手有些紧张，被叫过来的表示“大神回去休息吧，我来送PICU就可以”，邓子昂刚要说点什么，冰凉的小手就搭在了他的手上。

趁着困意赶紧睡去分明是最好的选择，然而小杰却不肯，即使身上因为创伤巨大而微微发着抖，眼睛也还是睁的圆圆的，闪着泪光，生怕一闭眼就没有再睁开的机会。

或许是小孩此刻委屈的神情和弟弟太像了，邓子昂眼角一跳，想都没想的用他没握住的手去翻伤口：“是哪里疼吗？”

离手术完成不过几分钟光景，主刀全程的人就跟得了健忘症似的，忘了手术过程和缝合情况有多无懈可击，光想着这屋子里是不是太热，被子是不是太厚，纱布贴的是不是不好，要是捂得伤口流脓了，孩子得多遭罪！

腹部和胸部几寸长的口子吻合精湛，白纱布上的分/泌物也有限，定期换药，能良好愈后，邓子昂指尖的力道已经轻的不能再轻，可毕竟是豁开了好几层皮肉，触碰时，简直疼的小杰汗如雨下，大口大口吸着氧气。

恻隐之心微动，邓子昂不忍道：“实在不行，我给你上止痛泵。”

一旁护士正在核对各类指标，闻听这一违规举动，头脑相当清醒的制止了：“不行，止疼类药物连着用会给孩子大脑发育带来不可逆的损伤，怎么也得隔一段时间。”

小杰本就不是要止疼，手上握了握，成功的将打算争辩的邓子昂的注意力吸引回来，男人的胸牌上写着名字，他挺喜欢他，便起了个爱称“凳子哥哥”， 隔着氧气罩，小声道，“我要你陪着。”

熟悉又久远的童声响起，仿佛那重生的希望和死亡的冰冷同时穿越了时光，加注在了邓子昂身上，使得他一颗心半是火热，半是冰冷，难受异常。

护士见他不答，以为他忙碌，对黏缠要求反感，只好替他说话：“邓医生很忙的，姐姐送你回去病房好不好？那里也有帅气的——”

“不用”，邓子昂打断她，“我都被停职了，有什么可忙的。”

推着病床稳稳的出去，邓子昂低头对小杰笑了笑：“今儿我就陪着我的小病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