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伏—沉沦谷

沉沦谷，位于矢帝国与允帝国的交界处，距离昌元城不过二十多里，是一处巨大的裂谷，谷里郁郁葱葱，谷顶是一片乱石荒土，时常有烈风吹过，一片风卷残云的景象。垂直的断层景观颇为震撼。远远的就能听到狮心河进入裂谷的巨响，声如怒吼。

　　千成站在谷顶上，风从他衣服的缝隙钻入，有些冷。可他看着脚下深不可测的大裂谷，眼神中满是兴奋。

　　昨天艾吉交给他一个任务，让他来沉沦谷找一味药材，她有急用。千成以前来过沉沦谷，自然没什么压力，可背后还跟着个人，让他很不爽。

　　那人是艾玛，艾吉让她跟着千成一起来采药，本来千成是一万个不答应，可他不知道那味药材长什么样，更不知道长在哪里，最关键的这是东家的命令，只好答应带她来。

　　艾玛比千成还要紧张兴奋，她是第一次来沉沦谷，虽然以前遇到过更加凶险的境地，可眼前的陡峭的崖壁和汹涌的大河，依然给她带来不小的震撼。

　　“艾玛。”千成问道，“那什么荧光花长在什么地方？”

　　“是黑光花。”艾玛看着垂直的断层，淡淡道，“长在裂谷北岸四百米左右深的地方，而且只有晚上才会开花。”

　　“行，我们先找地方下去吧，这地方风怪凶的。”

　　艾玛走在前面，没说什么。

　　千成看着艾玛有些消瘦的背影，银色长发随风凌乱地飞扬，他不禁一阵头疼。

　　昨晚艾吉嘱托他：“艾玛这些年被我保护的太好了，这样下去，我担心如果我出了什么事，她连自保都做不到，让他跟你去也是要让她多历练历练。多出去走走对她解开心结也有好处，还有，她有时候会发些小脾气，你多担待担待。”“为什么想到让我去采药？”“我最近没时间去，至于为什么选你，一来你去过沉沦谷，身手也不错，而且没什么歪心思；二来嘛，你住我的吃我的，却什么都不做，是不是有点过分啊？”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何况是这裂谷地形，不少直上直下的断崖看着就让人心悸。如果千成一个人来倒是没什么，他可以从断崖上爬下去，可带着艾玛，只能绕开这些地方找路。

　　一上午时间，两人只下了几十米，可眼前已经是另一副景象：

　　狮心河的怒吼从下面隐约传来。地表的大风被断崖阻挡，只有几缕轻风透过缝隙拂在两人身上。中午的阳光也被断崖阻挡，只有靠近边缘的窄小地带沐浴在阳光下。矮小的草本植物覆盖了地面，偶尔有几棵小灌木突兀出现。小小的啮齿动物在草坪上旁若无人地穿梭。这里是他们的小天地。

　　艾玛从没见过这种景象，她那空洞的双眼变得有些迷离，仿佛隔了层水雾。

　　“咳咳…”千成干咳两声，“我们先休息一下吧。”“为什么？”艾玛清冷的声音响起，“我们不是要快点采到黑光花吗？”

　　“现在都中午了，你不累吗？”千成不知道艾玛累不累，反正他是真累，背着一个大背包，里面是艾玛准备的吃的用的，足有三十多斤。要不是千成会搭帐篷，艾玛还得再装上两个大帐篷。

　　“我不累。”艾玛淡淡道，“你要是累了，可以休息，我要继续向下。”说着就要独自离开。

　　“喂！”千成把背包放在地上，冲她叫道，“你姐不是让你听我的吗？”提到艾吉，艾玛才停下，转身回来。

　　千成边翻找吃的边说：“这裂谷有九百多米深，我们一上午才下降六十多米，所以不着急下去。”他从背包里掏出两包压缩饼干和水，递给艾玛一包，“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吃好喝好休息好，免得到后面身体支撑不住。”

　　说是九百多米，是因为从里面活着出来的人最深只进入到九百多米。千成当年只进入三百米左右，因为身上物资不足被迫出来。至于到底有多深，恐怕只有这裂谷本身知道。

　　千成咬了口饼干，硬得跟石头一样，心里抱怨艾玛为什么要准备这些，明明裂谷下有很多东西可以充当食物。

　　休息一会儿，两人继续向下。

　　越向下，景物越奇特，越怪异。千成来过倒是见怪不怪，可艾玛从没见过这些场景，更不知道那些怪异的生物是什么，居然主动和千成说起了话。

　　看着艾玛越来越精彩的双眼，千成无奈地叹口气，紧紧身上的背包，一一解答她的问题。

　　越往下裂谷越宽，阳光越弱，水声越大。

　　不知不觉，阳光居然消失了。

　　虽然知道裂谷下比外边天黑要早，可千成还是建议先休息，毕竟他知道这里在晚上会有什么危险。

　　两人现在处在北岸一百米左右的位置，虽然昏暗潮湿，但并不冷，也并不死寂。

　　地面草木异常茂盛，视线里甚至还有几颗七八米高的大树，枝繁叶茂，也不知在这缺乏阳光的地下世界是怎么生长的。

　　空中布满许多亮莹莹的光点，组成一片光海。仔细一看，原来是许多飞虫，它们的翅膀散发着微弱的荧光。

　　艾玛被这场景深深吸引住了，感觉就像处于群星之间，漫天的星辰仿佛触手可及。

　　她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回头想问千成。

　　此时千成打开一个艾吉交给他的火筒，幽幽的蓝光升起。他在两棵相距比较近的树之间展开一张油布，看油布太大，又折上两折，砍了两段结实的树枝，绑在油布两端用以固定形状，用绳子把油布绑在两棵树上，又把带来的毯子铺在油布上，一个简单的吊床就做好了。千成特意把吊床搭得很高，离地面足有一米多高，上去都有些费劲。

　　艾玛好奇地问道：“你做吊床干什么？”千成笑笑，抹了把汗：“这地方太潮湿了，不能睡在地上。”“那你只做了一张？”千成没想到艾玛会问这个，愣了一下，指指头顶：“我睡树上，也方便观察周围环境。”

　　艾玛明白了，可她还有自己的问题呢。她指着空中那些飞虫：“你知道那是什么吗？”对这些虫子千成也不怎么清楚，只知道是蜉蝣的一种，平时是这一层中蝙蝠的主食。生命周期很短，当在半空中释放异彩流光时，就是生命终结之时，它们死后又成为在这里生活的小型啮齿动物和小蜥蜴等生物的食物。两年前他来这里时也被震撼到了，离开裂谷时还特意捉了一只，想带回去做成标本。可没想到，刚见到阳光，这虫子就化成了脓水。

　　艾玛点点头，继续看着那点点的荧光，显然她不满意千成的回答。

　　又吃了一块石头似的饼干，千成打了个哈欠，今天真的把他累坏了，可他还是费好些劲儿找来些干木柴，点了堆火，用来驱逐湿气和一些没必要的麻烦，然后才爬上吊床旁边的一颗大树，坐在一个大树叉上，掏出配枪挂在手腕上，这才稍微安下心。

　　可他一直没睡着，他知道艾玛也没睡。他第一次来这里时几乎忘记了时间，直到一缕阳光通过狭窄的谷口射进来，他才知道已经第二天中午了。可这一次他不是因为兴奋，而是因为担心。

　　艾玛躺在那张舒适的吊床上，看着漫天的荧光思潮起伏。自从和姐姐重逢后，姐姐一直把她保护的很好，她甚至不知道没有姐姐的话她该怎么办。如今眼前的事物已经超出了自己的认知，连树上那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子见识都比她广博，她感觉自己这几百年是白活了。

　　谁都不知道她最后想到了什么，总之，夜深时分，在这荧光的星空下，两人都睡了。

　　艾玛睡得很沉，俏丽的小脸上不时浮现出一抹苦涩，眼角甚至滑落一滴眼泪。

　　千成则半睡半醒，毕竟身边还有一个重要的人，他不敢睡得太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