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成,我不在家要听话,别乱跑啊。”府邸门口,一位穿白色长衫的女子俯身叮嘱道,一阵微风拂过,衣带和发丝随风飘扬,好像要把她带走似的。
那孩子用力点点头:“嗯!”那女子落寞地笑笑,抚摸着孩子白嫩稚气的脸颊。良久,起身,对身后的人说:“父亲,走吧。”
她就那样走了,轻轻地,千成脑海中没有荡起一丝涟漪。
回屋后,千成的淘气本性就显现出来了,几个仆人根本管不住他,连老管家都没办法。他东躲躲,西藏藏,搞得仆人们满头大汗,手上的活都放下了,要是这小祖宗出点事,他们得扒层皮。
一眨眼,千成就不见了,吓得管家把厨子、侍卫、园艺工等能调动的人都调动了来找他,闹得整个公爵府鸡飞狗跳。
此时正值胜春,阳光和煦,暖风习习,公爵府的白兰花开得正盛,一股股紫色的香气扑鼻而来,可惜无人欣赏。燕子衔泥在公爵府窗下筑巢。原本没人去打扰它们,可此时整个公爵府都炸了,一声声“二公子”回荡在公爵府上空,谁知道它升到多高的高空。
千成呢?
千耀公爵的卧室,本来一个仆妇正在打扫,被管家唤去找千成了,连工具都落在屋里没收拾。
一个小小的身影蹑手蹑脚地钻进千耀的卧室,身后留下一串小小的泥脚印,正是千成。他到这儿来想干什么呢?
千耀今天出门穿的是全新的礼服,千成看在眼里,知道机会来了。
千耀公爵府中有一个禁止进入的房间,说是房间,其实是公爵府大宅原址,只有千耀公爵有钥匙,除他之外所有人禁止进入,包括他的儿女。也没人打扫。千耀公爵偶尔会进去,然后就紧闭房门,谁也不知道他在里面干什么。有时他出来时,眼睛红红的。
整个公爵府恐怕只有他自己和老管家知道里面有什么,连长子千扬和女儿千莹都不清楚。
千成这次偷偷进入父亲的房间,是要找到那个房间的钥匙。
不知是什么人对千成说,他妈妈在那里面。为此千成曾经向父亲要过钥匙,得到的只是父亲严厉的斥责,他怎么都想不到平时一直很和蔼的父亲会发怒,而且那么可怕,小千成一下子就吓呆了,父亲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走上前来想要安慰他,他却哭了。在政坛呼风唤雨的千耀公爵面对血肉至亲时却那样无力,伸过来的手停滞在半空,高大但有些苍老的身躯微微颤抖,所有的心情最后化为一道叹息。
只有叹息。
他轻轻从千成身边走过,好像怕打扰他似的,没有一丝响动。还是千成的姐姐千莹过来安慰他。
后来,他又问过很多人,答案都是“不知道”。他决定自己进去一探究竟。
直到这天,他才找到机会。
一个五六岁孩子的决心竟能保持这么长时间,不知是他心智早熟,还是被“妈妈”这个人吸引。
在哪呢?千成把父亲的衣柜翻得乱七八糟,就是没找到那套政服,他知道钥匙就在那套政服里。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呼唤:“二少爷…”千成听到赶紧钻进衣柜中,把衣柜门关紧。
要说这孩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把衣柜翻得乱七八糟,却一件衣服都没掉在地上。
他听到有人进来了,呼唤声越来越近,就在衣柜外边。千成感觉一股股血直往头上涌,脸上越来越热,已经渗出了一层汗。
终于,那人走了。
能在哪儿呢?小千成看着空旷的房间,猩红色的眼睛闪着精光,想要看透这房间里的一切。
他这些日子可没少观察父亲的作息,也因此白天常常打瞌睡,被姐姐教训。
很难想像一个五岁的孩童会有这种心思,在此我透露一下,他的智力来源于他的母亲。
他记起父亲将政服收在床头的暗格里,说是暗格,其实很容易打开,知道位置,轻轻一拨就开了。
父亲今天出门匆忙,他一定忘了带钥匙。这样想着,千成把那衣服里三层外三层翻了个遍,终于在衣领一个不起眼的小兜里找到那把钥匙。
躲躲藏藏来到那老府前,这里竟然也有人在找他。他藏了一会儿,等那几个人走了才来到门前。
没有一丝犹豫,千成踮着脚尖费力地把钥匙插进锁眼,小脸憋的通红,拧动钥匙。
“咔哒”一声,门顺势开了,千成没防备,栽了个狗啃泥,还没起身就咳嗽起来。
这屋里地上都是灰,也不知多久没打扫了。千成站起身,身上的灰打都打不掉,白嫩的小脸上也沾了一层灰,挂着一条黏糊糊的大鼻涕,乍一看就像大冬天在煤矿里工作的童工。
灰打不掉千成也没勉强,看着他的只有空旷的房间发出的回音。
“妈妈一定在这里!”彼时年幼的千成已经被种下心魔,当他进入这房间时,一些原始的记忆蠢蠢欲动,突破了那道年龄的屏障。
他循着一道记忆的碎片,在这屋里搜寻,尽管屋里布置与记忆有很大不同,但他依然知道他要去的地方。
千成的速度并不快,甚至很慢。一串小小的脚印通向那个藏着秘密的房间,路上还有一串大脚印,几乎被灰尘掩藏。
一声轻响,千成气喘吁吁地推开那扇门,卷起一片灰尘,呛得千成连眼泪都流了下来。
地板上有两道明显的刮痕,门前一道,门后一道,门前深,门后浅。
正对着门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画像,与这周围的环境极不协调,像新的一样,没有一丝蒙尘。
画像中是一个女人,身穿红色的宽松长袍,闲适地坐在床上,长袍像血水一般覆盖在床上,只露出白皙的双脚和双腿隐约的轮廓,背后是靠枕。戴着连臂手套,左臂自然地放在白色的床单上,右臂抱在胸前,脸上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似乎有些羞赧,脸微微低下,眼睛瞥向一边,一对暗红色的瞳孔嵌在白皙的脸上,犹如两颗红宝石。
更加显眼的,是她那枚鲜艳的吊坠,在白皙的胸口上,那枚吊坠就像一颗心脏。
“谁让你进来的!”一声呵斥将千成惊醒,一只大手抓住他衣领,将他扔出老远,在地上打了两个滚,浑身都裹上一层厚厚的灰尘。
站在门前的是他的父亲,全身颤抖,布满血丝的双眼紧盯着他,眼神很复杂:愤怒,悲伤,无奈,还有…愧疚,那张有些苍老的脸上泛起点点泪光……
……
“妈妈~”千成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