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恨你

“我恨你！”这句话叶小楠说得咬牙切齿，看白菡的眼神也满是幽怨。

“这就是全部的经过了，对吗？”

“嗯嗯。”

“好，白菡小姐，谢谢你的配合，你现在可以离开了。”询问的警察满意的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着白菡说。

“嗯嗯！”白菡垂眸，轻轻对警察点了点头，起身，推门离开。

提供完最后的证词，已经是深夜，此时的白菡已经身心俱疲，拖踏着沉重的步子，白菡感觉自己随时都会睡过去。今天发生的事，就像个梦魇，久久缠绕在她的心头，让她的心阵阵抽痛。

那个和自己只有一面之缘的女人为什么会救自己？自己也仅仅和她只有一面之缘而已？可是她却…她却为了救自己而牺牲了生命。究竟是什么让她这样做的？是爱吗？如果是爱的话，她怎么舍得丢下自己的儿子？白菡想不懂，她也想不通，闭上眼，对于这个问题，她不想再想下去。

深深叹了口气，她慢慢睁开眼睛，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座椅上沉默的叶小楠，叶小楠就那样垂眸望着地面，不知坐了有多久，他被雨淋湿的校服都已经全部变干了。经历了极大地创伤，那孩子现在都显得有些呆滞，脸上仍然残留着未干的泪痕，薄唇干燥泛白，眼神黯淡无光。

白菡不禁想起自己的经历，那一年她也不过是一个只有5岁的小女孩而已，她天真烂漫，喜欢每天偎依在妈妈的怀里撒娇，喜欢听爸爸给自己讲睡前故事，那时候的她是那么的幸福，幸福到她以为自己可以一直这样幸福下去。可是一场无法预知的事故，她的双亲被带走了，从此只剩小小的她，无知的面对这悲惨的一切。她被送给自己的姨母，可是姨母不喜欢她，姨母觉得她是累赘，所以就把她狠心丢弃了。

她至今还清楚地记得那天姨母说要带自己去游乐场玩，她带她坐了她最喜欢的旋转木马，那时候她特别开心，以为自己又有家了，可是坐完旋转木马，她就再也见不到姨母的影子了。那时候，她一个人彷徨的站在那里，环顾着四周来来往往的陌生人，不知所措，她一直站到天黑，游乐场都空荡荡的，那时候她才明白原来是自己被抛弃了。后来她被游乐场的工作人员发现了，转交给了孤儿院，成了现在的她。

静静地看着叶小楠，白菡的眼眶不禁再次润湿，那种失去至亲的悲痛，她深有体会，无法言喻，深入骨髓。而今因为自己，她让那个孩子也失去了至亲，自己简直罪无可赦，内心被深深地自责和愧疚填满，她欠了这孩子一辈子。

吸了吸鼻子，白菡努力不让眼泪淌下，她低头慢慢走近叶小楠，对于她的靠近，叶小楠仍旧没有丝毫反应，他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他已经深深的陷入悲伤而无法自拔，至今他都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胸膛里满满都是对叶小楠的歉疚，白菡不敢看叶小楠的脸，沉默良久，她不知该如何开口，踌躇了会儿，她终于鼓足勇气，怯怯的说了句：“对不起！”

叶小楠就像没有听到一样，他没有理会她的话，继续低头沉默，见叶小楠不做反应，白菡立刻朝他深深鞠了一躬，声音提高，再次说了句：“对不起！”

似是厌烦她的话，叶小楠抬眸，憎恶的瞥了她一眼，噌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步伐飞快地直直的朝门口走去，白菡也马上跟了出去。

“对不起！”白菡弯腰低头挡在叶小楠的前面，声音哽咽。

叶小楠的脚步并没有停下来，他绕开她，疾步朝前走去。

泪水止不住夺眶而出，模糊了白菡的视线，她回头看向叶小楠的背影，他的背影透着浓浓的悲伤，深深的绝望。她并不放弃，再次弯腰挡在叶小楠的面前：“对不起！我…我…”。

叶小楠的脚步再次停下，这次他并没有绕开她，而是目光冰冷的看着她。

“对不起！”白菡哭泣着又重复了遍。

“对不起…呵呵..”叶小楠垂眸，忽然笑出来，笑声满是无力，满是怨恨，透着深深的冰冷。

“真的…真的很对不起！对不起！”

叶小楠漂亮的眼睛蓄满泪水，眼泪像决堤的河水般奔涌而出，怨恨的盯着她，冷笑道：“对不起，哼，我妈妈就会回来吗？她…她就会回来吗？”

“我…我…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白菡缓缓直起身子，她仍然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脸。

泪水顺着他俊俏的脸颊簌簌滑落，叶小楠抬头望着夜空，声音哽咽：“我只有我妈妈，她是我唯一的亲人。”痛苦地咬住嘴唇，他澄澈的眼睛怨毒的扫向白菡，咬牙冷冷道：“因为你，我现在是一个人了。”

“我知道，如果不是我的话，就不会……”说到这里，白菡再也说不下去了。

“我恨你！”这句话叶小楠说得咬牙切齿，看白菡的眼神也满是幽怨。说完，他猛地推开她，就疾步匆匆的飞奔出去。

白菡被一下推倒在地，脚裸立即传来阵阵剧痛，但她根本无暇顾及这些，她担心那孩子会做傻事，费力的从地上爬起来，她就一瘸一拐的追了出去。

“喂！你要去哪里？很危险的！”白菡着急地冲前面飞奔的叶小楠大喊。

可叶小楠根本就不理会她，他疯了一般的朝前方奔跑，很快就消失在白菡的眼前。

“喂！”白菡提高音量，再次大喊了声，可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那孩子不知会跑到哪里？他还太小，万一遇上坏人该怎么办？万一他也……。越想白菡越害怕，她担心那孩子，真的特别担心，她已经欠那孩子一辈子了，她决不能让那孩子出事。想到这里，白菡马上转身，挪动着受伤的脚，着急的朝警察局返回。

“请帮帮我…找那个孩子……”白菡一下栽倒在公安局的门口，哭着大喊。

两个在外的警员马上跑过来扶起她，“出了什么事？”

白菡猛地抓住其中一个警员的衣袖，哭着再次重复：“请帮我找找那个孩子。”

“好好，你不用着急，我们去里面说。”那两个警员小心地把她搀扶进里面，轻轻把她安放在座椅上。

一个警员安抚她说道：“你先冷静下，慢慢说。”

“出了什么事？怎么了？”是个女人的声音。白菡立刻循声望去，说话的人正是今天办自己案子的女警，此时她正手中握着文件，眉头紧皱的看着她。

女警快步走过来，看着白菡问：“是你，出了什么事？”

白菡止住哭泣，着急的抓住女警的手臂，抽噎道：“请帮我找回刚才待在警局里的那个孩子，他是今天上午那起交通事故死者的儿子。”

“那个孩子，哦，我知道，他怎么了？”

“他…，都怪我！”白菡眉头紧皱，垂下眼眸，泪水再一次涌出。猛地抬起头，她再次抓住警员的衣袖，流泪道：“他不知跑去了哪里？我担心他会做傻事！”

女警员轻轻拍她的肩，安抚她道：“好，我知道了，你不用担心，我们马上去找他。”说完她站起身，对另外两个警员吩咐道：“那孩子太小，天又这么晚，他这样乱跑，肯定会有危险，我们马上出动寻找吧！”

“是！”那两个警员朝女警用力点了点头，就疾步跑了出去，女警员轻轻拍了拍白菡的肩膀，也紧随其后，追了出去。

白菡目光紧随着警员们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在眼前，只剩一片夜色。她泪流满面的看着外面，心脏剧烈跳动，双手紧紧地攥住裙角：希望不要再出什么事，真的不要了！那孩子一定要好好的！

夜尽天明，此时的太阳已经高高的悬在天空，一夜未睡，白菡疲惫到了极点，可是她仍然坚持保持清醒，她的眼睛一刻也不敢闭上，仿佛一闭上，就会立刻有噩梦来临似的。

她的心一直都是悬着的，一夜了，还不见那孩子的身影，无神的眸子直直的盯着公安局的门口，她迫不及待的想看见那孩子出现在自己面前。

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那三个警员是否找到他了呢？他有没有受伤？他会不会…。我怎么了？为什么总想这些呢？难道我就不能往好的方面想？思绪混乱，白菡的头又有点痛，大力的摇摇头，她把目光再次投向门口，几个缓缓移动的身影出现在她的眼前。

回来了？白菡瞪大眼，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眼睛直直地看着那个缓缓向自己靠近的小小身影。他被毫发无伤的带回来了，眼神黯淡无光，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俊美的脸上满是沧桑，那完全不是孩子该有的样子。白菡的眼睛再次润湿，她不敢想象他这一夜到底经历了什么。

“你没有事吧？”她拖着受伤的脚，凑上前，忍不住问他。

他垂眸，默不作声，浓密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一动不动，麻木，僵硬，就像个毫无生气的木偶

女警看着叶小楠，深深叹了口气：“他居然自己跑到了天桥上，想要自杀，幸好发现的及时。”

“自杀？”白菡看着他，嗓音都在大力颤抖。

女警点头道：“没错，可能是这次的事对他的刺激太大了。”她看了眼叶小楠，目光转向白菡，接着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们会及时带他看心理医生的。”说完，她冲白菡礼貌的点了点头，就带着叶小楠，随从着另外两名警员缓缓朝里面走去。

目送着他的背影，泪水汹涌肆孽，淌满白菡的脸颊，内心深深地自责与愧疚，她掩住嘴，蹲在地上，低声的抽泣。因为自己，那孩子居然要去死！那他到底有多痛苦？又有多绝望？而这些全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