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悟能我说你们，一个个是不是傻的？你们的白骨夫人都快要被门口那猴子解决了，你们还愣在这儿！做什么？等不及要挨他的哭丧棒，给那白骨精陪葬啊？还不快跑！

他这么扯着嗓子一吼，那些无名小妖瞬间如梦初醒，纷纷嚎叫着四散而逃，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悟能嘁，真是，四肢发达，胆小如鼠……

悟能鄙视地冲他们匆忙奔逃的背影竖了个中指，转头发现玄奘正直直地看着自己，眼眸中有讶异的怔然，竟觉得老脸一红，颇有些不好意思，挠着脑袋安抚地冲他一笑

悟能师父，你看我很厉害吧？来，慢着点，我们出去找那只猴子了……

说着，他把玄奘背在背上，沿着幽长的甬道就匆匆跑了起来，不过片刻，迎面便碰上了正着急赶来的孙悟空

悟能大师兄，师父在这里！

他喊了一嗓子，与孙悟空两人合力将玄奘扶出了这幽暗的密室。

孙悟空师父，师父你怎么样！哪里受伤了？对不起，是徒儿来晚了，害得你受苦……

将玄奘安置在正堂的虎皮垫子上，孙悟空望着自家被折磨得这般虚弱不堪的师父，心中忍不住骤然掠过一阵尖强烈而锐的痛楚，望着玄奘缓缓微笑，朝他投来无尽愧疚歉然的温和目光，他心头骤然一松，不禁一阵鼻酸，低下头，俯身单膝而跪

孙悟空师父，是悟空不好，对不起……

玄奘随言深深一怔，不觉抬手将孙悟空从地上拉起来，温和而探询地望进那双乌黑清冽的眼中，感觉到对方眼底里漾起那一抹他从前所熟悉的坚毅与刚烈，他松了一口气，心下了然的同时亦生出更大的疑惑，以及，一股沉痛而深重的悲伤

玄奘悟空……你没错，是为师不该那般气盛，一时糊涂，才有如今这许多事情。

他抬手，轻轻覆在孙悟空毛茸茸的手背上，含泪微笑

玄奘是为师错怪你了……

孙悟空师父……

孙悟空抿了抿唇，乌黑刚毅的眼底里亦渐渐漾起一抹浅浅的泪光，他轻叹着低下头，话音低沉沙哑

孙悟空没事了，师父，过去了，都过去了……

玄奘虚弱地笑了笑，旋即忽又想起了什么，强撑着艰难地站起身

玄奘对了，为师刚被白骨精抓进来的时候，看见有三只犀牛精似乎也被困在这白骨山庄……悟空，悟能，出家人向来以慈悲为怀，绝不能见死不救，不如我们去找找他们吧。

悟能啊？

悟能一听急了

悟能还找什么犀牛精啊，师父，我们还是快点离开吧，要不然……

玄奘不，白骨精说过，这三只犀牛精，和……

玄奘看了看身边的孙悟空，澄净的目色悲伤悠远，他长叹一声，轻轻地说道

玄奘和那只小猴子有关……为师一定要去找他们，有许多事情，为师还要问个清楚。

孙悟空犀牛精……

孙悟空闻言怔了一怔，转眼询问地望向悟能，就见悟能瞪眼一摊手，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于是孙悟空扶着玄奘，悟能在头前开道，师徒三人重又闯进了白骨山庄那阴冷而幽深的后堂之中四处搜寻，最后终于在一处水牢里找到了三只被折磨得精疲力竭的犀牛精

脱困之后，三只犀牛精向着孙悟空，倒头就拜

龙套（犀牛精）多谢大圣爷两番活命之恩，我们兄弟必定没齿不忘。

孙悟空我？

孙悟空反手一指自己，满脸莫名其妙

孙悟空谈什么活命之恩啊？我又不认得你们。

那三只犀牛精倒是怔住了

龙套（犀牛精）这，大圣爷上次不是……

悟能行行行，没时间说这么多了。

悟能不耐烦地挥挥手，打断了他们的后话，歪头想了想，又问那三只犀牛精

悟能对了，我说……你们三个，会不会念大悲咒啊？

孙悟空啊？

其他人还来不及反应呢，孙悟空就已经瞪起了圆滚滚的眼睛，一脸不可思议，跳起来叫道

孙悟空死肥猪你疯了吧？他们是妖精啊！指望妖精会念经，你倒不如指望母猪会爬树好啦！走啦走啦，人命关天呐，别在这里耽搁时间……

三只犀牛精彼此互视，中间那只便站出来说道

龙套（犀牛精）不敢有瞒天蓬元帅，我等兄弟三人往日修炼成精之时，也曾保得一方百姓平安。其它的经文我们不会，这大悲咒我们兄弟曾在一位路过的高僧那里修习过，如今虽然几十年没念过了，倒也还是记得的。

悟能哦？记得就好了。

悟能至今终于露了一抹喜色，摆手道

悟能你们三个，跟我们一起走吧。

半空之中，孙悟空纵起筋斗云，朝着宝象国的方向赶了过去

悟能站在云头焦急地极目而望，大老远就见着云层之下显现着隐隐的佛光，不禁欣喜地叫着

悟能是师父……他们在那边！大师兄，我们快下去！

孙悟空点点头，神色凝重，定定地望着那一抹渐渐扩散的佛光，沉默地降下了云头

悟能师父……

不待筋斗云落地，悟能一个纵身便跳了下去，飞快地朝那边正盘膝而坐专注地诵念经文的唐三藏跑了过去，丝毫没注意到一旁见到他们，神色间乍然闪过深深的诧异不解的八戒

见唐三藏闭目合十岿然不动，只是默默地念着经文，随着那盘旋往复的经纶，众人终于将目光尽数投向了倒在地上，虚弱不堪地昏迷着的悟空

悟能师兄……

悟能再也顾不得其他，盘膝跌坐在自家师父身边，嘴里默默地念起了经文

怔然之间，孙悟空扶着玄奘缓缓地走了过去

望着这只脸上凝着片片青黑，奄奄一息地躺在佛光之中的小猴子，孙悟空竟莫名觉得鼻子发酸，眼睛发涩，根本没办法说服自己相信，这就是那透过月光宝盒而来的另一个自己

他恍然忆起，就在几个时辰之前，这猴子还活蹦乱跳，在玄光镜里和他一同啃着香蕉，好言好语地对他安抚劝解，怎么会……

龙套（犀牛精一）大哥，这，怎么回事，怎么，怎么有两个大圣爷……

犀牛精结结巴巴地问着

龙套（犀牛精二）兄弟们，你们如今也看到了……大圣爷佛心仁义，曾经放了胡作非为的我们一马，如今他被这帮该死的怨灵紧紧缠着，我们也不能见死不救，坏了名头！

三只犀牛精彼此交换了眼神，齐刷刷地就地盘膝而坐，一同念动大悲咒，经文一起，便有微弱稀薄的经纶从他们身侧缓缓涌出

玄奘阿弥陀佛……

玄奘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澄净的眼底里闪过纯粹而清澈的光芒，在孙悟空的扶持下，他亦随着禅定静心，合十诵经，深深的佛光旋即漫漫而起，和唐三藏念诵的经纶尽数融合在一处，温柔而深切地打在悟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