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夜凉如水，圆月悄挂。

花树下，一对男女相拥，少年一袭白衣，身材削瘦修长，说不出的清雅俊秀。他刻意隐去了自身气息，想来并非仙界中人。

少女身着紫纱长裙，容颜俏丽，嘴角轻扬，周身仙气缭绕，月光倾洒在二人身上，出乎意料的好看。

“你这个傻子，独自一人就敢跑上仙界来，也不怕被人发现？”紫衣仙子眼睛红红的，嘴上埋怨着，但心下却止不住的感动。

少年轻笑着将她搂在怀中。“没办法，想你了。”

少女瘪着嘴，鼻尖酸涩，轻轻的揉了揉眼睛，嘴硬的道：“堂堂妖界少君，这般偷偷摸摸的，你就不怕我去告发你？”

“你舍得？”少年故作惊讶。

少女面色微红，一把推开他，支支吾吾的：“谁…不舍得了。”

少年捂着心口，做出一副悲痛的模样。“夭夭真狠心……”

“哼。”名唤夭夭的少女转过身去，轻纱随着旋身的动作轻轻摆动，说不出的轻灵飘逸。

少年顺势从身后将她圈入怀中，下颌搁在她的肩上，低笑着道：“夭夭舍得交我出去，可我却舍不得见不到夭夭。”

“谁说要交你出去了…”少女的声音闷闷的。

“嘿嘿，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少年笑的像一只偷了腥的猫儿。

她转身与他对视。“你究竟来做什么的？”

“不瞒你说…”少年欲言又止。

少女望着他的目光极为认真，等着他将要出口的话。

“我此次前来，是打算拐你回妖界的，你不嫁，我不走。“最后六个字，一字一句，坚定不移。

少女的眼眶再次染红。“我父母不会同意的……”

仙妖殊途，更何况妖界封界多年，向来不与外界来往，根本没人知道那里是什么样子。

“我可以用诚意打动他们，他们就是要打我，我也绝不还手。”

反正这个姑娘，他是娶定了。

少女以袖拭去眼角的水润，轻声抽泣一声。“我护着你。”

少年闻言一笑，将脑袋搁在她肩上。“那就有劳夫人了。”

话音刚落，肩头就遭到一记，姑娘的力道很轻，有些微不足道，像是撒娇。“谁就是你夫人了，我答应了么？”

少年抱着她不松手，大有死皮懒脸的意味。“我不管，你说过要护着我，就是我夫人了。”

“你这人……简直不要脸。”

“要脸没媳妇儿。”

“……”

远处。这花树下腻歪的画面被留善尽收眼底，她看得十分认真，像是在解析着什么新的功法口诀。

渐渐的，场面逐渐失控，花树下二人唇贴唇相拥在一起，留善面无表情地看着，也不避讳，直到身后一只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玄凌非礼勿视。

这熟悉的声音平日里听着令人如沐春风，但现下她还恼怒着他之前不正经的双修一事，由着他捂着自己的眼，一言不发。

玄凌没想到，他们这一世终究又走到了一起。

玄凌知她因他今日不肯去藏书阁一事误会颇深。只是……哪有一对男女会去藏书阁看这些书？成何体统……

他寻思着待回到西海再与她解释，暂且不打算往剑尖上撞，于是开口转移她的注意。

他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花树下的二人，时过境迁，玄凌早不恨成玉了，又或者说他其实从来没恨过他。成玉紫殊二人前世不得善终，只愿他们今生能一世长安吧。

对于成玉紫殊二人，留善没有半分愧疚。不过如今他们再续前缘，她也觉得不错，算是……有一点点为他们感到开心，不过就只有一点点而已。

除却玄凌与先帝，她才不会对别人愧疚。

被捂着眼睛的留善索性不看也不听了，转身的同时还道了句：

留善非礼勿视。

也不知道他杵在那儿干什么，跟她说非礼勿视，自己却看的起劲。

玄凌无奈的笑了笑，跟上她，动作自然的牵起她的手。见她往南天门的方向前去，不由惋惜：

玄凌不多待几日吗？

留善去魔界。

留善的脸色阴沉沉的，显然没有商量的余地。

魔域中助魔气而抑灵力，即便是神族，也多有约束，于留善来说倒没什么，但玄凌难免有些不自在，不过也尚不足以构成威胁。

留善已算不清自己有多久没踏入魔界了，最后一次似乎还是在十八万年前。

因最后被玄凌当货物一样拎了回去，以至于现今都印象深刻。

一入魔界，玄凌换了身玄衣长袍，留善捻决准备将身上的衣物稍做剪裁，可身旁的人怎么都不配合，她剪哪儿他补哪儿。

好不容易在肩上磨出个洞时，一转眼的功夫又被他补了上去。本来看着飘逸脱俗的衣裳如今不伦不类，颈脖处的布料足以裹至鼻尖，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去做贼。

留善我们这是在魔界，不是西天。

这补着补着都比原本的样式要保守了。

玄凌你换男装。

玄凌自问做不到留善那般潇洒，她不介意别人看，但他介意。

留善深吸一口气，屏息。

一言惊醒梦中人！

她竟然没想到？

于是留善不再多言，缓缓吐了口气，默默的幻化了一袭青衫长袍，长发高高束在脑后以一根与衣衫相衬的缎带束住，本就生的美，如今一袭男装，雌雄莫辨，似乎更是引人注目。

他瞧着也没多满意，随手幻化了一张鬼面，替她带上。

留善下意识想看清鬼面的模样，却被玄凌制止。

只见他极为正经的望着鬼面下那双眼睛道：

玄凌好看，别摘下来。

留善略带狐疑，不过还是顺了他的意，带着鬼面也好，掩人耳目。

只是在她转身前行时没看见身后的玄衣公子忍俊不禁的样子。

留善会来魔界，自然不是真的为了找那些魔人寻仇，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深知自己已经找不到他们，所以才造出了十八大酷刑，魔界亦有。

身为魔人，行差踏错，遭受刑罚常有的事，指不定就有死在她造出的酷刑之下的。

况且，从前的她也没想过一个个去找，那多麻烦，直接一窝端，一杆子打死一船人，多省事儿。

不过留善也理解玄凌的心情，毕竟是他亲手带大的孩子，自然会想查清楚他入魔道的原因。

外界传言，叶笙入魔皆因一女子，仙魔不两立，自然也不能结为夫妻，可舒墨的娘亲就是魔。

不过留善可不相信，叶笙这样的人，又岂会为一女子抛弃仙界所建立的一切。

二人执手走在魔界集市，耳边传来魔人小贩阵阵吆喝声。嘈杂喧闹与人界不相伯仲。

魔人甲：“你们听说了吗，魔后回来了，会不会是为了咱们尊上八万岁大寿？”

玄凌与留善的视线相撞，不由停下脚步，眼底有着同样的疑惑，八万岁？？

魔人乙：“听说了，不过魔后与咱们尊上感情不睦也不是什么秘密，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尊上寿辰而来的。”

玄凌佯装好奇的插话道：

玄凌原来尊上这般年轻。

魔人甲：“那可不，咱们尊上年少有为，若非他的出现，魔界哪有今日的地位。”

留善不知尊上寿辰何时？

魔人甲乙一见留善，纷纷一愣，随即恢复原状。

魔人甲又道：“想必猪兄是外地人士吧，尊上生于小涅槃日，也就是半月之后。”

猪兄？

留善的眉头微不可差地一蹙，瞥了眼身旁掩唇干咳的玄凌，到底没说什么。

玄凌我们的确来自外地。

留善听闻魔后艳冠群芳，是六界难寻的美人，若能一睹芳言，真是死而无憾了。

“啧，猪兄倒是有眼光，咱们魔后绝对称得上是六界第一美人，比那冥帝留善都美上千百万倍。”魔人乙道。

魔人甲：“嘘，你不要命了，就不怕隔墙有耳。”

魔人乙不以为意。“瞧你那怂样，我就不信那位冥帝陛下能听得着，除非她长了一对顺风耳。”

长了一对顺风耳的冥帝陛下：“……”

留善听二位言下之意可是见过魔后芳容？

魔人乙：“那倒没有，不过瞧咱们少主这俊秀挺拔的模样，魔后肯定是个大美人。”

留善……

所以，说魔后美就是为了贬她？

玄凌那兄台可见过冥帝陛下？

魔人乙：“冥帝陛下的画像，魔界有点能力，能称君的都人手一幅。”

二人目光相对，冥帝陛下也不知为何。

玄凌哦？

魔人乙：“冥帝丧心病狂，虐魔成性，家中不挂一幅冥帝画像镇住，都不好意思称自己为丧心病狂。”

合着丧心病狂是褒义？？

魔人甲：“好了好了，别提这位祖宗了，今晚家中父母出游，就我一人看家，可别吓我了。”

玄凌……

玄凌睨了眼这位“祖宗”，压下欲扬起的唇角。

原本留善想打听打听关于魔后的事，结果却打听到自己头上来了。

不过方才那两个魔人的话倒是令她心生愉悦。

怕她就对了，她就喜欢怕她的人。

不过……

她边走边斜眼看着身旁的玄衣公子。

玄衣公子察觉到她的目光，投去了一抹温润柔和的笑容。

只见留善突然停下脚步，随手拿去一旁小摊子上摆放的铜镜。

顿时，一双大耳朵长鼻子的猪脸倒映在铜镜中。

留善……

玄凌没能及时拦住，但依旧面上含笑，半点不显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