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玥没兴趣。

舒墨没兴趣？不要紧，仙界的呢？妖界我也识得不少小姐姐。

留善冥界没你认识的？

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自家人也有共同话题。

舒墨这不太久没去了，十年人事几番新嘛。

还不是因为冥帝陛下她好好的下了个三百年不准魔界少主入冥界的命令，害的他不得不偷偷摸摸的，哪有机会认识什么小姐姐。

玥我喜欢人界的。

玥木着一张脸打断二人“乱点鸳鸯谱”的意图。

舒墨闻言一愣，不由张大了眼，随后升起了满满的钦佩之意。

舒墨果然还是你呀，人界的不错，都短命，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换好多个夫人。

留善也投去了一个赞赏的眼神。

玥……

留善事不宜迟，玥今日便随舒墨君去人界走一趟吧。

玥不，姑姑……

舒墨是啊，赶紧的，不然人界夜晚过了，又要等明日了。

玥斜眼看了看他，不打算回答，继续对留善道：

玥我…受伤了。姑姑带我去灵泉吧。

留善皱了皱眉，坐起身。

留善伤哪儿了？

她似乎有些能理解当初清九思听见她受伤时的心情了，毕竟自己细心抚养多年的孩子，被别人伤了，无疑是在挑战自己的权威。

舒墨看你这好胳膊好腿的，哪里有受伤的样子？

舒墨顺手拍了拍玥的胸口，后者顺势弯身，做出一副忍痛的表情，像是受到了多重的攻击似的。

留善不满的睨了舒墨一眼。

舒墨……

他发誓，他绝对只是轻轻地拍了拍而已！

留善我瞧瞧。

玥摆了摆手，声线有些虚弱的道：

玥不是什么重伤，去灵泉泡一泡就好。

自接任白无常一职后，每次受伤，留善都会带他去俊疾山的灵泉休养。

反正那里隶属凡界，时间流逝缓慢，她得空了就去为他寻个姑娘来作伴。

思及此，留善喝完壶中最后一口酒，又幻出了一瓶未开封的，道了句：

留善走吧。

玥冷着的脸柔和了几分。

玥谢姑姑。

留善跟舒墨打了声招呼，随后离开。

舒墨默默的目送这“姑侄俩”离去的背影，总觉得哪里不对。

虽说六界的主换了一任又一任，但俊疾山的一草一木却没有多少改变。

玥留在灵泉修炼，留善则去了木屋继续饮酒，这么多年来，这一喝就停不下来的毛病倒是怎么都改不了。

不过喜欢找人拼酒的举动，却改了不少。

皆因千年前她前往仙界赴宴，那位天帝离嗔认出了她，自此之后殷勤不断，留善拒绝多次，那位天帝却一如既往，她不欲与他交恶，是以偶尔拼酒也是愿意的。

后来有一次拼得太过，那位天帝的酒量又太差，足足沉睡了百年，自此之后她在仙界成了众矢之的，若非众仙知晓天帝离嗔对冥帝陛下的心意，认为若成好事也是有利无弊，否则定要上门讨伐。

随后留善便决心改掉这个“坏毛病”，毕竟三万四千多岁了，又是一界之主，喝起酒来一点就燃的性子确实不太合适。

玥这次修炼用了不少时间，留善台面上的空酒坛子越来越多。

久违的晕沉来袭，她有些开心，觉得自己尚能站立。

眼前似乎多了个模糊的白影，一袭白衣的姑娘面色泛红，醉眼朦胧，那“白影”向她靠近一步，她就往后退一步。

“白影”伸手欲“抓”她，她便往一旁躲开，就是不让那“白影”触碰一下，不过留善的眼神中并无防备，仿佛在逗着那人玩。

“白影”似乎有些生气，动了真格，一个闪身极为迅速的将白衣姑娘圈入怀中，力道紧的像是想将她勒死。

留善本能的开始挣扎，却没能起到多少作用。

她迷迷糊糊听见那“白影”说：

“来了就别想走了。”

再后来，意识逐渐消失，她也陷入了昏睡当中。

————————

“夫人，您可算醒了！”

当意识再次回笼，眼前出现的是一名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一身侍女打扮，眼眶泛红，神情激动不已。

夫人？

谁是夫人？

“夫人，您饿不饿？渴不渴？想吃什么奴婢都给您做。”那小姑娘有些语无伦次，丢了许许多多的问题给她。

被问题“砸”满了脑袋的少女面带疑惑的将她望着，脑海中一片空白，像是缺失了什么似的。

叶留善你是……？

闻言，小姑娘怔了怔，脸上欣喜的笑容一僵：“夫人，您不记得奴婢了吗？奴婢是幽兰啊！”

叶留善幽兰？好像有点印象……

一些陌生的画面“挤入”脑海，幽兰似乎是她的贴身丫鬟，虽说主仆有别，但二人一起长大，感情犹如亲姐妹。

那她呢？

她……叫叶留善，父亲是当朝宰相，母亲是长公主。

嘉御三年，她遭人绑架，幸得一位少年公子相救，自此情根深种，无法自拔。

那位少年公子名唤李玄凌，是当今摄政王李成玉的兄长，自幼闯荡江湖，广结好友。她求了父母许久，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要嫁给那位李公子为妻。

叶宰相与长公主一开始并不同意这桩婚事，毕竟他们与李成玉的关系势成水火，他那位兄长又个花名在外的江湖浪荡子，怎能委屈女儿下嫁。

可又因女儿脾气倔强，说去寻死还真的去寻死，二人拿她没辙，只好允了这桩婚事，想方设法的促成“好事”，于是叶留善欢欢喜喜的入了李府。

本以为会是夫妻恩爱，琴瑟和鸣，岂料成亲当日夫君根本没有出现，还是由李玄凌的至交好友替他拜的堂，听闻，这也是他本人的意思。

一时间，谣言四起，有人说叶家姑娘之所以嫁给花名在外的李公子是因为被人绑架那次失了身，李公子也不愿意娶，但却因朝中错综复杂的关系，不得不娶。

叶留善想过大婚之后的所有状况，却偏偏没想过夫君根本不爱她。

李府人都知道，她的夫君有一位喜欢了许多年的姑娘，好像还是陈国的小公主，本来就快要订下婚约，却被她横插一脚，李公子好心救人，却为自己救出了一个“祸端”来。

知晓真相后的她伤心了好一阵子，但却想着反正如今都回不了头了，不如“将错就错”，更何况陈国也算是敌国，夫君与那姑娘即便订婚也未必能顺利成婚。而她一定会对夫君很好很好，来弥补自己造成的过错。

接下来的日子里，叶留善确实对她的夫君温柔体贴，关怀备至，从上到下样样打点的妥妥帖帖。

而她的夫君从一开始的冷眼相向，到后来面无表情，最后虽然对她还是不怎么笑，但也不像以前那么冷漠，这已经令她很满足了。

叶留善以为，夫君定会慢慢对她敞开心扉，只要她继续坚持，铁杵也能磨成针。

直到后来……

夫君说要纳妾，也是那时，她才知晓夫君在外头多受女子喜爱。

他对每一个女子都很温柔，甚至有些油嘴滑舌，偏偏对她这位正妻冷言冷语。

她接受不了，二人大吵一架，最后以叶留善跳河自尽作为结尾。

叶留善……

叶留善对自己脑海中的记忆无言以对，所以她这是跳河没死成？又醒了过来？

唔……这个夫君的模样，她记不大清了，隐约只记得他酷爱一身白衣，只要不是赴喜宴，永远都不会穿除去白色的衣裳。

印象中叶留善真的很爱她的夫君……

不……

叶留善觉得自己不该叫叶留善才是。

可是，她又该叫什么呢？

“夫人，奴婢这就去为您请大夫来！”

叶留善不必了！

叶留善叫住欲出门的幽兰，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叶留善我方才睡蒙了，现下已清醒许多。

她起身下了榻，幽兰见状连忙上前搀扶。

“夫人这是要去哪儿？”

叶留善想出去走走。

查一查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于是叶留善在幽兰的服侍下梳洗了一番，穿戴整齐后才踏出房门，刚一出门，就见对面房迎面而来的白衣公子。

那公子黑眸明亮，鼻梁高挺，长眉若柳，身如玉树。将温文尔雅这四个字展现的淋漓尽致。

这人是她的夫君没错吧？

白衣公子走来，在她面前站定。

叶留善夫君？

此话一出，白衣公子嘴角一僵，刚想抬手示礼，唤一声“嫂嫂”，如今生生的噎在喉中。

不止他愣了，就连叶留善身后的幽兰也愣住了，刚想拉自家夫人的衣袖解释这位是当初替新郎官拜堂的那位，却见，那白衣公子身后又走出来一位白衣公子。

那位公子发束白色丝带，一身雪白绸缎。腰间束一条白绫长穗绦，上系一块羊脂白玉，外罩软烟罗轻纱。眉长入鬓，细长的双眼此时正泛着寒意。

叶留善想起来了！

这才是夫君……

叶留善抱……抱歉，认错人了。

她试图想挽回一下自己的愚蠢，但却发现越描越黑，毕竟哪有人连夫君都能认错的？

果不其然，两位白衣公子，一个脸色更黑了，另一个嘴角的笑意更僵了。

李玄凌跟我来。

“正房夫君”开口了，语气阴冷的不像话。

撂下一句话转身就回了书房，叶留善默默的跟了上去。一道门将二人隔在书房内。

李玄凌从书台上抽了一封信。递给叶留善的时候都是侧着身子，不愿拿正脸对她。

留善接过书信，偌大的“和离书”三字映入眼帘。

唰的一下，叶留善眼里的泪水哗啦啦的跟不要钱似的落下，但奇怪的是她内心没有半点波澜。

李玄凌签了这封和离书，你我从此，两不相干。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叶留善面无表情的落着泪，一面飞快的签下和离书，一面“痛哭流涕”，嘴里还喊着夫君，我不和离，我再也不反对你纳妾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动作却半点不含糊。

李玄凌眉头深锁，看着她“心口不一”的举动顿时有些恼火。

在她一笔一画地写下叶留善，就差“善”字的最后一个“口”字时，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对上那张哭的“梨花带雨”的小脸。

李玄凌你……是不是……

疯了！

多年的涵养，令他始终没能将这两个字说出口。

叶留善夫君，你别不要我…

此话一出，不仅对面的李玄凌愣住了，连叶留善本人也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