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她忽然想起那个传说……

从前，一个长相奇丑无比的鬼爱上了一个美丽的姑娘，可正因为他丑，姑娘并不爱他。

出于爱恋，他只有把姑娘囚禁起来，后来，来了一个神仙，他救出了姑娘并与她相爱，而同时，神仙用剑斩杀了鬼。

鬼的血溅在乱草丛中，一种红黑相间的花从此便在那里绚丽地绽放开来，这种花的名字叫做“彼岸花”。

从那以后，彼岸花便开在了地狱中叫“忘川”的地方，那里是死去的人忘却今生情缘，转身投胎来世的地方……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这个故事，大抵是见到这朵花的瞬间吧。它像极了彼岸花……不过这个时候，冥界尚无彼岸花的存在。

不一会儿，那恶鬼出去了，余留善一人在洞中。

她强撑着起身，一道结界在洞口泛着赤红色的光芒，想出去，恐怕是不大可能了。

成玉留善姑娘。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留善寻声望去，只见巴掌般大小的鸟儿跳上她肩头。

留善二殿下？

成玉嗯，你莫怕，阿兄已去找冥界借兵，很快便能将你救出来。

留善我不怕。

留善依然是以那冷淡又平静的声音回道。

她确实不怕，那恶鬼看起来不像要伤害她的样子。

她看不出这恶鬼为何崛起的如此之快，她唯一能看出的便是它不会伤害自己，甚至还对她不错。

即便留善这么说，成玉也只当她是嘴上逞强，毕竟六界不论哪个姑娘遇见这种事都会害怕。

成玉你放心，我守在这儿，不会让他伤你。

留善敷衍的嗯了一声，随即回到岩石上躺下。

成玉你还好吗？

留善尚可。

成玉还想说什么，却被留善抬手制止。

留善他回来了，你躲躲。

成玉顺她说的找了个岩石，藏起自己的小身子。

恶鬼进来时放轻了脚步，他一手拿着各种不同的水果，另一只手握着拳。

他将水果递给留善。

留善也不是个会硬碰的人，拿起水果咬了一口。

恶鬼看起来有些开心，另一只手在她面前张开，一只小巧的黄雀在他掌中瑟瑟发抖，哪怕得了自由，也不敢飞走。

恶鬼不满，手指弯了弯，似是提示那鸟儿般。

那鸟儿果然一扫方才的害怕，活泼的跳上了留善的肩头，在她耳边发出似歌唱般的吱吱声。

那黄雀又跳上了她的头顶，她下意识地抬眼，脑袋也不乱动，好让它稳稳的站在上面。

留善不由一笑…

呵呵，在白大人头上撒野，这黄雀胆子也不小。

成玉……

明明是一样的鸟皮囊，为什么这只能让她笑得如此灿烂。种族歧视吗？

一洞不容二鸟，一会儿等那恶鬼不注意他就将这黄雀解决掉，然后正大光明的潜伏。

那恶鬼见了留善笑的灿烂，眼中也染上几分柔软。

这想必便是传说中恶鬼的温柔了吧。

留善的嘲笑，在别人眼中却是如沐春风般的存在，若是她知道他们心中所想，恐怕又少不得一阵嘲笑。

霍芸之大殿下，这便是长恨剑。

霍芸之将阎罗王那里得来的剑交给玄凌，冥兵悄无声息的包围了忘川河附近那个洞口，

玄凌接过长恨剑，也没了赏剑的心思，一颗心全数系在被抢走的留善身上。

成玉阿兄，它出去了！

玄凌耳边传来成玉的声音，那是靠他的凤羽传达的话。

玄凌备战！

玄凌一声令下，所有冥兵整齐的列好阵行。一切都发生在一瞬之间。

原本风平浪静的忘川河畔忽然间狂风不止，恶鬼身上的鳞片一一竖起，仿佛一碰便会割伤。

一瞬间，剑气袭人，周围充满了凄凉肃杀之意。

恶鬼一走出来，便入了阵中，四面八方的盾将其围住，无数把剑从缝隙中刺入。

但那些剑无疑纷纷断裂，恶鬼一声怒吼，便将周身的冥兵震的飞向四面八方。

玄凌手持“长恨”，迎风挥出，一道乌黑的寒光直取那恶鬼咽喉。剑还未到，森寒的剑气已刺碎了遗留下的盾。

长恨剑自是名不虚传，哪怕玄凌有伤在身，它却能助他与那恶鬼纠缠，一时间，不分上下。

冥兵的阵行不断被破，却又不断有人补上。

成玉破开了洞口的结界，扶着留善离开，将她带到安全的地方，布了结界。

留善全程配合，这个角度她看不见被众冥兵包围的恶鬼，只见到一个一个的冥兵被打飞，甚至还些有被当场吸食。

成玉、玄凌、黑白无常以及各路冥将皆在奋力抗战。

玄凌手中的长恨剑对恶鬼造成了很大的威胁，是以那恶鬼主要攻击的对象也是他。

留善不得不上心几分，此处谁有事都与她无关，但玄凌不行！他尚未娶妻生子，她必须让他全身而退。

她可不想就此原地消失。

方圆三丈之内，已在强烈的冥气笼罩之下，冥界之人倒是无所谓，但对仙界之人来说这并非是件好事。

留善见状不妙，她瞧着身边的花丛，取了一朵鲜红的花儿，运起微弱的灵力，只见一道光瞬间包围那花儿，随后化成了一柄长剑。

她看准机会，单手将长剑推出，那剑从众人身旁擦身而过，直直的刺入恶鬼背脊右上方。

那恶鬼一时不察被她偷袭个正着，寻着剑的来源，一双赤红的眼望着留善。

留善与他目光相撞，有一瞬间感觉这恶鬼竟有些无由来的熟悉。

她与其对视，并不畏惧，神色冰冷的如同被冰封的潭水。

那恶鬼拔下那剑，那是他的弱点，浑身上下唯一柔软的地方。

剑尖不偏不倚，刚好刺中。

这一剑不会令他死去，却足以令他生不如死。

不是说这一剑有多厉害，而是留善望着他的眼神，以及她想他死……

恶鬼此刻顾不上四面八方朝他攻来的人，他疯了似的想去到留善身边，她靠在岩石边上，一身白衣与身旁鲜红的花朵形成鲜明的对比。

那花儿与他赠她的一模一样，恶鬼并不知那花儿的名字，只知道它开得异常美丽，他见到的第一眼便觉得他的姑娘戴起来一定也很好看。

他是真的很爱、很爱这个姑娘。

可惜这姑娘不爱他，这他早就知道，若是她见了他真实的样子，她便会后悔与他结为伴侣。

他一生下来就注定不详，被人欺负，厌恶，丢弃，他都无所谓，他变成这般丑陋不堪的模样，控制不住自己的杀了许多人，其中包括他那些所谓的家人。

他控制不了自己，但每日却还是知道变回正常的模样“回家”，因为那儿有他爱的姑娘在“等”他。

他本想着就这么过下去也好，直至那姑娘的弟弟到来，他避着姑娘对他说，她根本不爱他，之所以与他在一起只是想利用他身上的煞气修炼。

他还说，要他别痴心妄想，因为家中早已订好一门亲事，是一位仙界的神仙，与她十分般配，生的亦是丰神俊朗，温文儒雅。

他心中不愿相信，却迫不及待的想回去见她，可她却不在洞中，那一瞬间害怕失去的恐惧吞噬了他整个人。他又变成这丑陋的恶鬼，疯狂的想找到她。

是他高估了自己，他以为只要她想走，他就必定能放手。

后来他遇见了一只妖兽，便将它的魂魄一并吸食，他的力量大涨，也顺利的找到了她。

她身边的确多了一位神仙般的公子。

他不想再失去，便想着将她永远藏起来，自欺欺人，好像这样他就能近她几分，可是……事实上，她对他来说，这辈子都是遥不可及的存在。

那些人不会让他靠近留善，他这一路走的艰难，就像他永远都无法触及那个美丽的姑娘…不论是身，还是心。

他与她的距离……从来都相隔甚远。

留善瞧着它执着想靠近她的模样，不知为何，心间有股她自己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在蔓延。

她觉得是自己强行催起镇魂手钏的原因，她望着那恶鬼赤红的眼一眨不眨，单手不由自主的捂住心口那块莫名疼痛的地方，紧紧的揪住，连那白色的衣衫都被捏皱了，也缓和不了半分不适。

莫非是中了这恶鬼的幻术？

恶鬼被刺伤，不如起先那般攻无不克，他固执的想靠近留善，玄凌成玉等人不断阻拦，他身上的伤也越来越多。

终于，在离她两步之遥的时候，一把通体玄色的剑刺入他背后，剑尖从心口冒出。

恶鬼的鲜血溅在花丛中，一种红黑相间的花儿便在此刻绚丽的绽放开来，那便是彼岸花……也是她如今的真身……

留善又想起了那个恶鬼与他爱的姑娘的故事……

所以……

故事是真的……

她是那姑娘……

那恶鬼呢？

留善你……是谁？

留善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微颤。

她冷静地想着这一切，胸口仿佛被人挖空，冷风呼啸，她有些茫然，伸手摸了摸，不疼。分明不疼。可那股几欲将人淹没的窒息感从哪里来？

捂着心口的手不自觉的加重力道，妄图用疼痛来缓解那股窒息感，可是显然无用……

所以是尉迟九思……也是清九思……

她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恶鬼的身躯化成碎片，在自己面前消失殆尽。

她没有得到回答，却已然知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