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沉重的礼物（前篇）

接上回书说到：青鸾郡主如期举行与东海王家大少爷，九州国新上任刑部中郎将，王寻欢的婚礼，哪知中途被璃璃与王小凡将新娘掉包。婚宴上，假扮南宫曦曦的南荒少女璃璃艳惊四座，大巫祝琥珀表露心中情愫，神机堂御史乔修暗生醋意。

　　——洞房内，王寻欢以十年前自己亲手推落悬崖的王小凡相遇，兄弟二人心中间隙已深难以修复，王寻欢竟然拔剑相向，欲置王小凡于死地。

　　王小凡身后玄铁巨剑终于出鞘，虽能凭借妖剑勉强与四海蛟龙王寻欢一搏，但巨剑妖气肆溢悄然反噬着王小凡的身体，王小凡心智渐失，眼看前有“蛟龙”王寻欢步步紧逼，后有龙脊玄铁巨剑妖气反噬，绝境难破，命悬一线…

　　这时，皓月当空，婚房窗外竟然响起渺渺童声，这声音正吟唱着一首奇怪诡异的童谣：

　　月儿弯，月儿圆，待嫁的姑娘泪涟涟

　　我将嫁衣轻裁剪，一剪头，一剪喉，红红艳艳做成球

　　新娘子变成旧娘子，我的娘亲何时有？

　　一时间，婚房内打斗的三人都清晰听到了这窗外童声的浅浅吟唱。

　　借着清冷的月色，王寻欢剑锋死死压在王小凡散发着汩汩妖气的玄铁巨剑上，而王小凡喘息着跪倒下去，拿着剑的右手松开，整个手掌早已血肉模糊，从手臂开始血管凸起，都变成了紫黑色。

　　王寻欢身法矫健，动作一气呵成，最后将剑刃架在王小凡的脖子上。

　　璃璃掌心汇聚赤红色的火焰，形成一块小小的火盾，朝王寻欢寒芒四射的长剑上打去。王寻欢没有防备，被璃璃火盾一击，架在王小凡脖子上的剑顿时被震脱了手。

　　璃璃飞奔扑到虚弱的王小凡王小凡身边，喊到：“小凡！你没事吧？”

　　她小心翼翼牵起王小凡被玄铁巨剑血肉灼烧得血肉模糊的手，细看下，那伤口皮肉焦烂触目惊心，在幽然月光下微微颤抖着，还散发着丝丝黑烟……

　　王寻欢并未继续发难，而是侧耳聆听着窗外的童谣。他捡起地上的长剑，来到窗边朝外面张望着。

　　…

　　——王小凡看璃璃关切又惊恐地盯着自己被灼伤的手掌，面色苍白的他挣扎着对璃璃绽放了个露出虎牙的微笑，他说：“妹子别怕，玄铁黑剑本身就封印着极强的妖气…凡人以血肉之躯触之，难免遭受其瘴气反噬…不碍事，这么多年，我…已经试过很多次了…虽始终无法驾驭好它，与它却也算是'老相识'了，这个程度的伤，缓缓就能恢复了…”

　　璃璃担心地注视着王小凡苍白虚弱的脸，这张年轻的脸上轻狂不减。眼波流转，她看到身边地上把柄黑乎乎的巨剑，朝王小凡问：“可这么危险的东西，为什么要反复去触碰它？这把剑明明这么丑，还这么重…你不是有佛珠吗？”

　　王小凡自嘲般地虚弱笑着，缓缓摇了摇头，说：“你可知道青龙无脊，是多么羞辱的一件事？东海王家世代就应该用剑……”说到这里，他的视线看向自己鲜血淋漓的右手，接着说：“…至少身体上的伤还能被人看见，被人怜悯……罢了，跟你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话刚说了一半不明不白的，王小凡却突然打住，随口敷衍着就将视线挪向了别处。

　　窗外，月明星稀，隐隐约约萦绕着一股笼罩着夜雾之中的异香。嗅到这股异香的璃璃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这香味！简直就跟从南荒边陲屏障出来的小客栈里，那条美女妖蟒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如出一辙！

　　她想到这里，心里一紧。睁着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惊恐地朝窗户那头看去——只见窗外明月高悬，夜空中悬着一个身着红色嫁衣的修长的身影，她的脑袋毫无生气地垂着，以一种十分诡异的角度歪着脖子，通过窗户看向婚房内。

　　窗边的王寻欢也被着缓缓升起的，鬼气森森的红衣女人吓得一愣，紧紧握住正在月色中闪烁着凛冽寒芒的长剑…

　　这时，远处响起了小孩子清脆的笑声，窗外的女人应声而动——她的手臂仿佛是被一条看不见的丝线牵引着提了起来一般，手里正攥着一柄破朽不堪的斧子，斧刃边缘，血迹斑斑。王寻欢心下一惊，虽暂时没有搞明白状况，但也知道来者不善，赶紧架起剑招朝向窗外阴森诡异的红衣女人。

　　女人面色如死灰，如同一具人偶，让人感受不到丝毫的生命力。

　　倏然，她手腕十分机械地往下一折，手中攥着的斧子便旋转着脱手而出，冲着王寻欢面门砸来——王寻欢身法极佳，这中程度的攻击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小儿科。他眼神睥睨着看向斧子飞来的方向，嘴角若有似无地勾起一抹自信的微笑，身形翩然一转，脚下生风，腰向后面低低地弯下，躲过迎面而来的旋转着的斧头。随后长剑如龙，手臂举起，凌厉无比的剑锋闪着寒光就朝窗外女人斩去——

　　——长剑寒芒一闪，凝固在了半空。

　　王寻欢这才发现，自己都手腕仿佛是被发丝一般的细线缠住，竟然一寸也动弹不得…

　　被缠住手王寻欢心下大怒，运气稳住下盘，被束缚住的右臂青筋暴起，奋力想挣脱那些看不见的一缕缕丝线。而悬在窗外身段修长的红衣女人也咯吱咯吱抬起她僵硬的头颅，漆黑的长发倾斜了一脸，从发丝中间露出了个血红色的眼睛，这只眼睛如同在欣赏自己的战利品一般直勾勾地盯着眼前被缠住手臂，怒火攻心却无论如何也发作不得的“四海蛟龙”王寻欢…远处，又传来孩童的调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大哥哥，陪我玩～”

　　那声音甜甜的，稚嫩无比，自顾自地说着些听起来天真无邪的话，只是在如此的月夜里，这些话听起来是那么的阴森诡谲，让在场人都忍不住背上汗毛倒竖。

　　咯吱咯吱…

　　窗边的女人脖子像生锈了的齿轮转动着，发出巨大的咯吱声。最终，漆黑的长发下覆盖着一张死如灰阴沉的脸，一只血红的眼珠滴溜溜地打着转，似乎是在房间里搜寻着什么……

　　“…奇怪…奇怪奇怪…奇怪奇怪奇怪！！！在哪里？在哪里？在哪里？在哪里…”

　　尖锐的童声响彻天际，聒噪得让人脑瓜仁发疼…璃璃厌恶地捂住了耳朵。

　　“啊哈！找到你了！”童声突然欢快地叫喊起来，窗外的红衣女人脖子咯吱转动着，这次整整扭了一百八十度，整颗头颅倒着挂在脖子上，黑长的头发宛如浓密的海藻从女人的头顶上倒垂下来——这下，女人的脸算是完全暴露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了。

　　那是一张五官清丽的脸，脸上化着妆混合着血污已经晕开了。花了妆的脸上看不到丝毫血色，一双眼睛惊恐无比地睁大，充血，通红，煞是骇人！最为诡异的是下巴下，女人脖子的皮肉竟然外翻着，很明显可以知道她的头颅与脖颈是分离开的，翻开的皮肉上密密麻麻交织着一些诡谲无比的缝合的痕迹，就是这些丝线把这颗毫无生气的头颅与这具毫无生气的身体缝合在了一起的······

　　——这哪里是一个“女人”？着分明是一具女人的尸体做成的人偶！

　　人偶的头旋转了一百八十度，倒着悬挂在身着着红衣的，瘦削的胸前。她身体微微前倾着，四仰八叉着像是一只被绑在网上的大蜘蛛，朝角落里的璃璃与王小凡靠近。另一边，王寻欢也被慢慢收紧的丝线缠住手臂悬吊在了半空中，总也挣脱不得。

　　眼见着那个奇怪的女人缓缓靠近，璃璃自知自己没有什么战斗经验与技巧，就连火盾术也是十几天前刚刚从王小凡哪里学来的···如今眼前出现了这么恐怖阴森的景象，她对自己并无自信，而在场能打的两人中的王小凡被玄铁巨剑瘴气侵蚀，真气紊乱，虚弱不堪，早已丧失了战斗力；王寻欢被诡异的红衣女尸束缚住手臂，吊在半空中一时半会儿挣脱不得，纵然是心中怒火中烧也无法发作。权衡再三，眼看着面前的女尸诡异的脸靠的越来越近，璃璃吓得哭着搀起地上的王小凡就往婚房外拖，想逃跑。

　　奈何王小凡十八岁上下的年纪，早已是个身形昂藏七尺的威阔男儿，以身材娇小的璃璃的力气拖动起来实在是异常艰难，她一边哭着，一边一寸一寸拖着虚弱的王小凡往门边挪。

　　冷不丁的，那红衣女尸手中拎着一把巨大而锋利异常的剪刀裹挟着凛凛风声就朝璃璃剪了过来，璃璃赶紧拖着王小凡钻进床下——只差一点点，那把剪刀的刀锋几乎贴着璃璃的发丝就剪了下去！而那张原本质地厚重的红木大床竟然被大剪刀拦腰剪断了！

　　璃璃吓得抱住头大哭，脸上被剪子的刃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要是能再慢一些，可能现在的她早就身首异处了······

　　王小凡自知是因为自己拖累了璃璃，可自己这副样子也没办法如同向白公子承诺的那样保护好她，心里过意不去得很…于是，他挣扎着用虚弱的声音对璃璃说：“···好妹子，你别管我了，快自己逃命吧…”

　　璃璃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新娘子精致的妆花了一片，活像一只小熊猫。

　　她哽咽着说：“我不能丢下你…”

　　王小凡虚弱地笑笑，说：“…好妹子，你的心意我领了，我十年前本来就该死了…也不差这会儿的…乖，替哥的那份一起好好活下去。”说到这里，王小凡似乎是想起来王寻欢说的那些话，神情有些凄然——是啊，一个被至亲选择遗忘的人，早在被遗忘的那一刻就已经死去了，即便身体还活在世界上，心也是孤独的。

　　璃璃摇了摇头，依然是哭着，不说话，也不走，就这么一直守在王小凡身边。

　　“…怎么又哭了？”王小凡感觉到脸颊边滴落下来的温热的水滴，他轻轻叹了口气说：“…唉，我记得我第一次遇见你时你也在哭来着——”

　　璃璃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继续拖着王小凡朝门外挪动，她小心翼翼地，生怕发出声响，尽量从阴暗处走。

　　“——奇怪奇怪奇怪！不见了不见了不见了！在哪里在哪里在哪里？？？”诡异的童声又刺耳地响起，聒噪异常。巨大的剪刀伸进婚房内胡乱搅动着，柜子、桌子、架子等一众物件，都被剪的稀碎。璃璃拖着王小凡几番躲避了剪刀的攻击，眼看着里门口越来越近。

　　角落里的王寻欢也借着手臂上的牵引辛苦躲避着，不过好在女尸的只是束缚住了他，目标并不在他身上——准确的说，女尸要攻击的目标自始至终都只有穿着嫁衣的璃璃，动机也十分直观：要剪下她的头颅。

　　想到这一点，王小凡很自然的把“剪下头颅”这件事与眼前这具头颅与身体不正常缝合在一起的红衣女尸联想在了一起，不觉心中发怵。

　　——眼前这具红衣女尸背后的操纵者无疑就是十余起新娘失踪案的罪魁祸首，而这具女尸很可能就是之前十三位失踪新娘的其中一位，很难想象其余失踪新娘是否也像“她”一样已经遇害。

　　凶手动机暂不明确，不过璃璃现在有极大的危险。王小凡知道，当务之急是保护璃璃的安全。

　　思考到这一层，王小凡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他对璃璃说：“璃璃，你快把我扔到玄铁剑旁边去！”

　　“什么？！你不想活啦？”璃璃瞪着大大的眼睛惊慌叫到。

　　王小凡定定看着璃璃明媚的眸子，苍白的脸上挂着轻狂浅笑，像是安抚般地说：“放心吧，我死不了。”

　　璃璃也定定看着王小凡的脸，末了，她坚定地点了点头：“好…”

　　“准备好了么？璃璃，接下来——一定要按照我说的话做。”

　　那声线轻狂桀骜，带着命令的口吻，一如初见时那般。

　　璃璃点头，明媚的眸中满是信任。她小心折转到已经被剪去一半的柜子后面藏住身形，玄铁黑剑就伶仃破败的被扔在离柜子不远的地上。红衣女尸脖子上悬挂着倒过来的头，犹如一只快要坏掉的提现木偶，动作僵直地拎着剪刀，在屋内搜寻着…

　　“…我真气紊乱，剑气无法施展，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沉住气，不破不立！”王小凡说。

　　“…不破不立…是什么？”璃璃满脸好奇地问。

　　“——这个嘛，留着以后我再好好教你。”

　　……

　　——西境波斯，多术士。

　　也流传着各种奇闻异事，其中包括起死回生、以物置魄、饲蛇摄灵等…不过此术根源不正，甚至带有几分邪气，民间也称类似此术为“西境邪术”。

　　西境邪术无法长久，大多伴随极强的反噬与消耗，一旦使用，就如同落入一个永远也填不满的魔窟，需要终其一生供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