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处江灼只同江澄前世听学一回再无交往,云深家规森严,从不举办清谈会之类张扬,何况此时温氏已除,祸乱平定,奕无拜贴,这山,登不得。
随行弟子对望摇头,宗主的亲传大弟子也不过是十岁小儿,遇事便生怯懦,有违江家家训,更不配宗主那身风骨。
江灼听着队伍里冷哼声,莫不是因他一心江家,路上了结并无不可,无人可对江澄说三道四,盘佛了两世,他不愿再做身后的尾巴。这一世他要同江澄一起走,同生共死,谁也不先放手。
寄送队打着师父名号,定不会只在深山做蓝家一脉生意,彩衣镇上赤锋霸月,金星雪浪皆聚堆而来,为首更是内门弟子。显然,他们有暗号。
江灼我们下山,十一,你去卖香囊那姑娘铺子守着,凡是见到金麟台弟子,回来报信。
路人甲既已追到姑苏,何不进去一探究竟,跟着金家弟子作何?学习消遣奢靡吗?江灼,真不知道宗主看上你什么,会……你做什么!
不知悔改,偏生对江澄质疑,触了江灼的逆鳞。他的目光又尖利又难以捉摸,浓眉立目,透着一股子恶狠狠的劲头。剑尖直指方才出言不逊弟子喉结。
江灼往后再多言师父一句,便剐了你的舌头。
旁的弟子见状瞬间安静下来,出头讥讽者奕颤抖回缩。这十来岁的小子周身气势逼人,与宗主的严肃一脉相承,更多的还有三分狠戾。
不寒而栗全都噤声,江灼设了结界索性将人囫囵封在客栈,记着就是一壶天子笑,叫蓝湛讨了师父便宜,后又魏无羡添堵,他倒要尝尝如何滋味。
路人甲宗主!小公子他……
江澄从后山下来已是暮时,他并不认为魏无羡是邪狱,也不认可云梦双杰是他自负的茧衣。他只是从来没有得到真正的喜欢和回护而已。
此间的魏无羡显然不同于前世那张扬的夷陵老祖,只是他的师兄。那是魏无羡的头一回,虽然每一个行为都出自本能,他还是不断地告诫自己,温柔一点,克制一点。
但那也是江澄的头一回。
他已然感觉到了,这个不可一世的人,在他身上的惶恐。
他终于懂了。
在“克制”这件事上,天下在没有任何一个男人比魏无羡更言而有信。
江澄半夜翻过身看着魏无羡,夜翻出无边的底色,眼前的人只有一个阴沉的轮廓。
窗外风声吼叫,大雪封山的冷夜,其实早已无所谓谁手脚冰冷,谁五内滚烫。江澄封心的很多围墙都垮了,瓦砾埋入荒雪,眼前的魏无羡,正赤着脚,去上面踩。
魏无羡粗重的呼吸声像是在江澄耳边炸开,上一秒他们还在唇齿相依。他竭力地回忆着前世的经文,世人口中冷血的江宗主修身养性时所阅佛经,细到字形笔划,企图让其将脑中那团混沌东西冲出去。
然后却是徒劳的。
事实上,他从来就不认可这些荒诞的经文。只是尽管位极人间,他本该大开畅快之门,却还是破不了自己观念的桎梏而已。而这层桎梏,关乎他人生的气数,阳寿,以及此生所有,不堪流露的喜怒哀乐。
江澄的声音压得比平时说话时要低很多。
江澄魏无羡……
这声要了魏无羡的命,手下不堪轻重起来,布料相蹭声难遮如鼓心跳,是欢愉,也是纠缠的本能。
江澄后仰躲开恶犬的撕咬,得以呼吸,长长吸一口含在舌尖就被吞噬殆尽。
听到窗外弟子拍声骤然冷却,未曾穿戴整齐人已推门而入。
江澄听完这句话,五内的血气渐渐不安分起来,他不自觉地朝屏前看去,屏前的人影被他这么一看,吓得跌跌撞撞往门边撞去,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磕到了,喉咙里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叫。
踹开魏无羡,房门大敞哪还有弟子身影。
魏无羡好不容易哄得江澄情动,愿意同他这般毫无距离相贴,偏差一朝,叫局外人扰了好事。日后在行此事,定要抱着江澄在后山每寸土壤留下痕迹,封印在无人能打扰他们。
江澄急忙换了身衣服,幸而之前有给金凌佩一清心铃,御剑而行。
树浓荫深,逢着大风的雪夜,山中的万灵,便有蠢蠢欲动之势。
蒙山气象万千,时见云海,时见鬼市,并不是每一次都能看见金衫关的城楼,然而,但凡遇见刮北风的天,江澄便在峰上闻到山那边几乎呛鼻的血腥气。
若从山理水文上来说,蒙山横亘在中原与北之间,阻挡了北方的冷砂,山北有灵物,凋零颓败,而山南则草木葱郁,林兽肥硕。
江澄金凌!
清心铃只将他引来此处,却未见金凌身影,江澄心急呼唤。
慢悠悠起身的魏无羡跟不上江澄御剑,转身抚平床榻的褶皱。拎了一壶酒上了房顶就被迎面的降灾彻底划成了披风。
半裸的魏无羡转头朝人勾手,不在意重新躺下。
魏无羡姗姗来迟,生米煮成熟饭了。
薛洋魏无羡,你要点脸,故意支开我就为了今晚!
魏无羡哎!先别打,打个商量,近水楼台,我帮你,至于其他山沟沟里的人,就让他们乖乖守山吃素修行吧。
薛洋怎么说?
无人知晓这夜两人之间的交易,总归莲花坞难得消停了很久一段时日。
跟着十一传信的江灼已经绕了两条街来到一不起眼的农家小院。
江灼这便是江宗主寄送队的地方?
路人甲是,你哪家的,也敢觊觎江宗主?
江灼没有耐心同人争辩,因为院中众人之间忙活的那人正是再熟悉不过的。
江灼蓝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