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心意拳

儿子居然公开挑战父亲 真是挑战传统的底线，贵翼气急反笑说

贵翼好一个罢手还拳 你无非就是想在众目睽睽之下与亲生父亲动手罢了——为人子者，善守孝道 天经地义 人伦之本，长辈有错 下气怡色 柔声以谏，似你这般出言不敬 挑衅尊长 恶语相向 眼中竟是无父无兄 与禽兽何异

资历平依旧强硬

小资小资问心无愧 公道自在人心

明堂小资 你过分了 我虽不是封建老朽 也欣赏新学风范，但是 你这些话也的确不能入耳了，我们中国人 自古以来 为尊者讳 为长者讳 没有你这样轻重不分的，更何况 这种拳打脚踢之事 同辈比比也就是了 怎么好到长辈面前去张牙舞爪，打赢了 你输了孝道 打不赢 徒留笑柄，你听哥哥一句话 打了你赢不了 不打就不会输

资历平浅笑说

小资哥哥 你算我哪门子哥哥啊 最近真是好奇怪 自从有个贵军门来跟我攀亲戚，上海滩好多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给我做哥哥 我倒是真有两个哥哥，一个是杀人在逃犯 一个是上海警备司令部侦缉处的二科的科长，绰号‘屠夫’，专杀‘共谍’，两手血腥 他们才是我哥哥 不知道明堂哥哥听了这些 还敢不敢跟我小资称兄道弟

明堂被他一番话给气得话都说不清楚了

明堂你 你这 荒谬 荒谬嘛

贵父我跟你打

顿时 整个宴会厅鸦雀无声

贵父不过 我有个条件

贵父不管你承认不承认 你血管里流着我贵家的血，我是父 你是子 你要跟我打 可以 你得跪着跟我打

贵翼说得好

贵父我跟你打

全场安静，资历平伸手摘下领口上的黑色蝴蝶结 扔在台口 他径直向乐池走去 众人哗然

小资我跪着跟你打

最先锋最激进的复仇方式往往是最传统的方式 乐池瞬间变成擂台，贵翼和林副官都拽着贵闻珽的袖子说

贵翼不能去

贵闻珽摆手制止说

贵父这场架 小资憋了二十年了 该还的债迟早都要还

贵父这纯粹是我和他之间的私人恩怨 没有任何别的因素，所以 无论今日输赢如何 双方都不需要负上法律的责任 生死由命 成败在天，所有的人 包括我的儿子都不准向资历平寻仇

小资人争一口气 佛争一炉香 贵老爷 请上擂台

贵闻珽大步流星地走上乐池 明堂嘟囔了一句拳击运动

明堂我向来都是反对的 明明就是合法的暴力嘛

贵翼哼的一声

贵翼今天的暴力也合法

贵闻珽平静地说

贵父我欣赏你的骨气 但是骨气不是赌气

资历平娴雅地说

小资我敬重你的勇气 但是勇气不等于正气

小资什么是正气 至大至刚之气

贵父说得好 老朽别无所盼 盼你善养浩然正气 做一个正大光明之人

此时此刻，贵翼是仰望着父亲和兄弟的，只有他心中最清楚，离别二十年，父子相逢的这一刻来之不易，拳拳之意 寸草之心 贵闻珽与资历平对峙，长衫风骨与西装风流 长者与青年 父与子 拳与心。

资历平先执弟子礼 退后一步 左掌右拳 躬身一拜，贵闻珽左掌右拳 两手环抱胸前 手心向外一推 说时迟那时快，贵闻珽出拳迅猛 防不胜防 束身起 长身落 气势如龙卷风猛烈刚劲。

资历平只觉得一阵劲风扑面 直逼面目 他轻灵一跃 躲过拳风 双手生风 往回一挡 单膝一跪，干净利落。

温情问道的情势瞬间逆转为飞扬跋扈 变化之快 速度之猛 令人防不胜防，大伙甚至来不及惊诧 台上两父子已经打得难分难解。

一个拳法精密 一个厚重老成 一个绅士仪表 一个翩翩风度 一个一拳一腿一跪 一个一掌一拳一收 你来我往，父子俩打得风卷残云 龙腾虎跃 看得人眼花缭乱。

贵翼一心挂着父亲的安危 一脸焦急 在乐池下不停地提醒父亲小心 喝斥兄弟无义 凡父亲得手，贵翼就高声喝彩

贵翼好 打得好

凡兄弟得有寸进

贵翼小资 武术切磋 点到为止

贵翼父亲 小心脚下，资历平 你混账 ，父亲 当心有陷阱 切莫强攻

贵翼小资 你声名远超实际 不过如此而已，小资 你要站起来一步 就算你输，小资 你拳不由心 火力不足 阴柔太重 肤浅之至，小资 你敢挑衅长辈 世道世风何在 传统美德何存，小资 你是打拳还是打架 全无章法 活像老鼠打洞

贵翼活像是一枚助燃剂 不但没有起到遏制资历平的作用，反而激发资历平的斗志 越战越勇 坚髓骨 炼灵根 片片桃花洞里春

资历平以一招绝美之势 回应贵翼的老鼠打洞他冷酷的拳法和英俊的外表在擂台上却异化出一种动人的美感来。

父子间闪转腾挪 资历平拳影拉风 出拳不计后果，贵闻珽只守不攻 出拳计较莫要伤他要害，双方的位置不断变换 意味着资历平越攻越猛，所向披靡。

贵闻珽不欲恋战 与他纠缠，发拳一招决断 猛冲猛撞 一拳落下 劲力十足 大有恶

虎窜涧之势 大海扬波之威 资历平劲力裹含 蓄力后发，一招制敌与绝地 回拳干净潇洒，他单膝飞跪 冲到乐池台口 双手一展一收 仿佛织锦般灿烂绝色 气势如虹 气度若仙 观者无不惊呼 大声喝彩。

这一段打得漂亮 华彩 熠熠生辉 连林副官都禁不住高声喊

景轩好

气得贵翼直瞪眼 父子俩打到此处 心里都很清楚 决胜的回合已在眉睫。

贵闻珽腾蛇旋转 飞起一脚 直袭资历平前胸，资历平身体往后一仰 后空一个翻滚 单膝一跪 反手一拳 两拳 三拳 拳拳打在贵闻珽的腰间 力量之凶残 动作之狠毒 速度之威猛 属于大砍大杀 强攻硬击。

贵闻珽脸色苍白 仿佛腰间遭到重创 双手抱腰 大吼一声 扑倒在乐池中。全场大乱。

贵翼脸色铁青 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乐池 喊着

贵翼父亲 父亲

林副官和明堂等人纷纷进乐池帮忙 明堂高声喊着

明堂怎么样了

贵翼声音里夹杂了哭腔

贵翼我父亲受了重伤 医生 医生呢 苏医生 苏医生

苏成刚赶到贵闻珽身边 伏倒在地 先听心音再看伤势

苏医生不得了 不得了 贵老先生恐怕伤到腰椎了 腰椎是要害 一旦受伤严重 会造成骨折 脊髓发炎 肌肉麻木 下肢瘫痪

贵翼的声音都打颤了

贵翼瘫 瘫痪

明堂军门 军门 别急 别急 我们马上送伯父去最好的医院

苏医生我有这方面的外科治疗经验 您放心，贵军门 我一定全心全意保贵老先生平安

贵翼站起来大喊一声

贵翼林副官 叫救护车

贵翼谢谢 谢谢苏医生 来人——

而此时 资历平就平静如水地站在人群之外 他向贵翼投来高深莫测的一瞥，贵翼怒气汹汹地向资历平走过去 明堂一看不对劲 喊着

明堂别动手

资历平已经被贵翼劈面揍了一拳 贵翼把资历平的衣领一把拽在手心里 还要挥拳 就听得父亲一声咳嗽 贵闻珽有气无力地说

贵父不准打他 他是你弟弟 他是贵婉

贵翼父亲

贵父我欠他亲娘的 我今日还清了 他不欠你的 是我们贵家欠他的

贵翼把资历平的衣领往前拽了拽 眼眸一厉 突然大声说

贵翼你听着 我父亲今日要有一个三长两短 我要你资家全家抵命

这一句着实厉害 吓得隐藏在宴席厅里的苏梅打了个冷战

贵翼的眼睛横扫四方 威风八面地将资历平推至林副官面前

贵翼给我铐起来

救护车一路呼啸 贵翼和苏医生看护着贵闻珽奔向陆军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