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根金针拔下,屋内几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双眼紧闭的青年身上。
这是最后一次施针,脑内瘀血清除干净,他就该记起自己曾经的一切了。
沈七目不转睛盯着青年,随着他眼睫的颤动,控制不住忐忑起来。
恢复记忆之后,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青年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画面,眉心深深折起,眉宇间萦绕着显而易见的苦痛。
猛地,他睁开双眼,用力嘶吼出声,额角都青筋暴起。
“如烟——”
蓦地,屋内陷入死寂。
如烟?女人的名字?
花满楼和陆小凤不约而同转头朝向沈七,后者浪迹花丛,心里咯噔一下有了某种猜测,不禁如临大敌屏住呼吸,前者哪怕被纱布蒙眼,那一瞬间的担忧也是遮不住的。
沈七嘴角的笑容肉眼可见消失,周身的气压莫名压抑骇人。
空气变得寂静,落针可闻,唯有青年粗重的呼吸回荡。
他死死攥着座椅扶手,因着巨大的惊惶和痛苦,面上很快就冷汗涔涔。
“记起来了?”
还是沈七似笑非笑的话语将他从沉溺的梦魇中揪了出来。
这些时日的记忆回笼,无情眼里的惊悸缓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慌张失措。
“记起来了。”
他声音低哑,抬眸对上沈七压迫的眸光,一时间竟像是被烫到一般躲闪开来。
他偏过头去缓缓道:“我名无情,本名盛崖余,京城神侯府捕快。”
“四大名捕之一的无情?”陆小凤意出望外。
“嗯。”无情微微颔首,同之前热情单纯的性子相比,恢复记忆的他清冷淡漠,身上像是笼罩着一层哀伤的雾,叫人看不透,也难以接近。
场面又尴尬起来,陆小凤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沈七和欲言又止不知道如何开口的无情,头疼不已。
他舌尖顶了下后槽牙,刚想说点什么缓解气氛,就被人抢先一步。
“不知无情公子方才所念之人是谁?”
花满楼温笑着问道,薄纱下似乎藏着股了然的视线,直接照透无情的内心。
他淡淡笑道,素来温润的话语莫名带了一丝尖锐:“听起来似乎像哪家小姐的闺名。”
无情不禁条件反射般看向沈七,望进她深沉莫测的眼眸,心尖一颤,喉间不由干涩。
他泛白的唇瓣数次翕合,眉宇间痛苦犹豫交织,良久才颓然闭上眼睛道。
“她是我去世的恋人。”
“我——”
他还要再说什么,却被沈七直接打断。
她像是根本不在意他的爱情故事,反而对他的身份啧啧称奇道。
“四大名捕之一?那想必定是身价不俗,看来我是押对宝了。”
不走心地感慨了一句,她话音又陡然一转,假笑道:“名捕大人,我救了你一命,就要一千两纹银不过分吧?”
“小七,我……”
听到她划清距离的称呼,无情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但曾经那段痛彻心扉的恋情又让他画地为牢囿于其中无法解脱,他心乱如麻,根本不知道用怎样的态度面对沈七。
他嗫嚅了半晌,也没说出什么有营养的东西。
沈七耐心耗尽,冷冷嗤笑一声。
“怎么,这点儿银子都拿不出来?”
“还是说——”
她嘲弄地拖长音调。
“名捕大人抠门的紧,甚至不愿意拿一千两银子接济贫穷的救命恩人。”
无情眼眶湿红,抓着头发痛苦摇头。
“不是——”
他嗓子哑的不像话,还带着呜咽的气音,神色脆弱易碎。
沈七却不为所动,再次无情打断他的话,不想再看这让她厌倦的左右为难、优柔寡断。
“那既然没什么异议,那就写欠条吧。”
她直接拍案定论,笑容恶劣。
“一千一百两的欠条,一千两感谢费,一百两就给你当回京的盘缠。”
“九出十三归,一年内还清,到时候我上门取钱,公平公正,童叟无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