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食（3）

锦衣卫身为皇帝的一把刀，在民间的名声其实并不好。

世人谈及，对他们的印象也多是血腥、残忍、暴戾、毫无人性，和能止小儿夜啼的青面獠牙鬼怪差不多了。

不过凡事有得有失，和黑暗形象相对应的，是锦衣卫在朝廷上超然的地位和权利。

锦衣卫有先斩后奏之权，行事准则也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哪怕是官员，被盯上，也照杀不误。

所以，不仅是百姓，就算是朝廷官员，对锦衣卫也是谈之色变。

奉旨抄家这样的事情，对锦衣卫来说是家常便饭，最近颇受圣上倚重的千户大人游一帆更没少干。

一般来说，没人敢在这种事情上贪污，游一帆也不是个贪财的人，也不会犯忌讳，但当他在那个礼部官员家中的密室里看到那张被供奉的古画的时候，竟鬼使神差把它收进了袖子里。

或许是画像上的人太美，又或许是下方朱笔小字给画中人的身份注解太荒谬，他把这张画昧了下来。

游一帆是知道唐史上那位赫赫有名的沈姓国师的，也知道她是位女先生，除了神仙一般的才能和千秋传颂的功绩外，史书上对她的洋洋洒洒数百字的绝世容貌的夸赞，也让人印象深刻。

但据记载，因沈国师本人的要求，从未有画师替她做像。

后人也无缘窥得她的仙姿玉貌。

而这位礼部官员的先祖是沈国师的狂信徒，笃信她当初退出朝堂是因为得道成仙，悄悄画了一幅留存家中供奉，机缘巧合才叫游一帆瞧见。

说实话，在第一眼看到这幅画的时候，游一帆内心是非常怀疑的——世界上真的有人生的如此美貌吗？

不过凡间的丹青水墨，勾勒出的画中人竟有种仙气缥缈之感，哪怕是不会笑的死物画像，惊鸿一瞥也足以让人为之神魂颠倒。

单是这张脸，送进宫就可以做祸国殃民的宠妃，怕是被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博之一笑的褒姒也不过如此。

如今亲眼见到和画像上一模一样，甚至更加光彩鉴人的女子，游一帆呼吸不自觉就凝滞了。

几秒的失神过后，他眼中忽的燃起炽热的光芒。

此人可用！

人对死亡这件事总是抱着先天的恐惧，哪怕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也不例外。

自古以来，再贤明的皇帝也难逃对长生的渴望。

日益年迈的身体让他们愈加相信神鬼之说，明明理智知道是虚妄，但还是会不由自主抱着不切实际的希望，沉迷于寻仙问药，求神问道。

当今也不能免俗，虽然没有痴迷求神拜佛，但对相关的事情也是不一般的关注。

就像现在那位皇太孙妃，不也是靠着胡家经营祥瑞之说上位的吗？

眼前的女子和唐朝的国师如此肖似，他惊心运作一番，未尝不能借此在朝堂掀起一股强风。

心思百转，游一帆看沈清谣的眼神愈加灼热。

他站在漆黑的夜里，和她身后的烛光泾渭分明，如同暗夜的豺狼，瞧上了不谙世事的瓷美人，伪装起獠牙伺机而动。

“姑娘，别怕。”

清朗的声音含笑，恍若清风拂过，让人不由自主放松。

“本官没有恶意，只是瞧见有歹人翻入你家后院，抓捕审讯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