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若星冷酷地将自己同王柏林划清了界限。
明明她瞳膜上倒映着他的身影,但他就是能感觉到自己永远不被纳入她眼底心中。
他在她那里,只是张成的影子。
她对张成的偏爱从一而终,哪怕到了现世,张成也能靠着她给的信息直接找到她,而他却只能大海捞针,如果不是无意间发现那副获奖的《紫罗兰的婚礼》,猜到声名斐然的“辰”是她,他还不知道要花多久才能找到她。
一步慢,步步慢,他又被张成抢先了一步。
王柏林为郑若星对自己的不公和狠绝感到愤怒,但更多的是悲凉和无力。
她疏离冷漠的眼神恍若一柄锋利长刀,无情插进他心口,再狠狠抽出来,在他胸膛留下一个巨大的破洞,血和热一点点从体内流失,他善于诡辩的舌也变得僵硬麻木,只能吐出干瘪的一句。
“你就这么恨我?”
郑若星看到了王柏林悲痛的神情,她感到惊奇和可笑,她竟然能在他眉宇间分辨出一种叫作脆弱的东西。
如果她真的恨极了他,这个时候完全可以以胜利者的姿态羞辱他,好好享受报复的畅快。
但她并没有这么做。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另一个世界的恩怨已经了解,尘归尘土归土,她不想再将多余的情绪带到现世。
从王柏林失态的举止里,她隐约能察觉到他为什么也会来到这个世界,但她不愿去深究。
她只是淡淡道:“我不恨你,但也只是不恨你。”
他们之间没有进一步的可能,她也绝不会对他生出其他感情。
王柏林听懂了郑若星的潜台词,他呼吸不稳,嘴唇抖动半晌,哑声问道。
“你有没有某一刻对我动过真心,哪怕只有一刹那?”
郑若星瞳孔轻微颤了下,垂下眼睫道:“没有。”
“真的没有?”
“没有。”
他不死心再问:“不改变决定了?”
“不改。”
他深深望着她,目光贪婪而压抑,漆黑的眼眸中翻滚着某种可怕的东西,她宛如被凶猛的捕食者盯上的小白兔,汗毛竖起,脑海中警铃大作。
而就在她以为他要失控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的时候,他阴鸷的表情忽的烟消云散,唇角牵起颓唐又凄凉的笑。
“别怕。”他轻声道。
“我尊重你的决定。”
郑若星被王柏林突然转变的态度搞得发懵,还没等反应过来,腰上就传来拉力,跌入了他的怀里。
她刚准备挣扎,他便开口了。
“让我抱一会儿好不好?”
“就当是告别礼物。”
他声音沙哑迟缓,宛如行将就木的老人,身体里残留的微不足道的气力已经不足以带动声带,只能发出游丝似的低音。
一滴滚烫热泪坠落郑若星脖颈,烫的她心尖一颤。
她能感受到抱着自己的那双手臂有多用力,也能感受到贴着自己的那具炽热身躯在颤抖,她被他绝望悲怆的情绪感染,也感到一丝憋闷。
她不是没有过意乱神迷的时候,但成年人不能被一时的激情左右。
能坚守住的,才是爱。
她爱的只有张成一人。
于是,在短暂的拥抱过后,她坚定推开了王柏林。
王柏林也没有再强求,顺势放开了郑若星,沉默摘下眼镜揩去眼角湿润。
再戴上眼镜的时候,他就恢复了那副云淡风轻的神情。
他勾了勾唇,笑容自嘲苦涩。
他不是没看出她的口不对心,但也看出了她坚定的拒绝。
他想不顾一切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可她沉眠于花海里的画面仍历历在目,镌刻在他骨髓里似的,恐惧如影随形。他怕再一次看到她了无声息躺在自己怀里,不敢再强迫她一丝一毫。
一步错,步步错。
他下错了一步棋,终是错过了两辈子。
“珍重。”
一声体面告别后,他缓缓转身,优雅离去,不曾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