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不见

弱水河畔，一个粉色身影落在岸边，对着弱水喊道：“敖誓，你给我出来！”

话音刚落，一条黑龙破水而出，化为人形落在寸心的面前，开心的喊道：“娘。”果然，弱水是龙族最好的藏身之处，鸿毛不浮，飞鸟不过，唯有龙族可以生存。

“啪！”寸心没说话，直接给了敖誓一个重重的耳光，打的敖誓的脸一偏，敖誓一愣，随即便感到面颊上像被火灼伤一般，但他没有去摸自己的面颊，只是跪了下去。

“你就一定要杀了你爹吗？”寸心怒不可遏的直接吼问道。

敖誓猛的抬起头，恨恨的说道：“他不是我爹！孩儿只有娘，没有爹！”

“你！”寸心抬起手又要打，看着他红肿的左脸，终究还是放下了，转身离去，留下一句威胁的话，“你记住，如果他死了，那么我也会跟着一起死，你自己想清楚吧！”寸心明白，若不以自己为威胁的话，敖誓只会更加肆无忌惮的做出父子相残的事来，她不让敖誓杀杨戬，是怕这孩子以后背负着痛苦与罪恶活着，但是同时她也绝不会让杨戬伤了她的儿子！

敖誓听到这句话，快速的向寸心跪爬过去，扯住了寸心的袖子，拦住了要离开的寸心，怯懦的喊了一声“娘”，寸心停下脚步，却没有任何反应。

敖誓连忙跪到她面前，双手环住寸心的腰，仰头看着寸心，声音温和的说道：“娘，他披上了梦寐以求的月光时，他可曾想起过你？可孩儿在树林之中看的清清楚楚，他笑的那么开心。他的妹妹一家团圆的时候，我的妹妹却因为怕不被认同，连与他相认都不敢，娘，这公平吗？这不公平啊。”

敖誓见寸心没有说话，刚要接着往下说，两滴冰凉的水滴先后落在他仰起的脸颊上，敖誓一抹，是寸心留下的眼泪，便知道是自己说到娘的心痛之事了，惹得她不开心了，连忙站起来边抹去寸心脸上的泪，边哄道：“娘，我不说了，不说了，你别哭，别哭，你若是生气难过，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但是求你别哭。”此时的敖誓退去了一身的暴戾与凶狠，面色温和，倒真像是一位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

寸心别过头去，慢慢收住了眼泪，缓缓的说道：“明天是你外公的头七，你回来给他磕个头，毕竟他生前最疼爱的就是你和阿渝，从此以后，你和西海没有任何关系。”说罢便飞走了，留下愣在原地的敖誓，外公去世了？娘这是因为他反天要将他逐出家门吗？

寸心回到西海的时候，杨戬果然还等在门外，寸心还是没有见他的打算，她鼓励孩子和他相认，是因为她知道孩子的内心是渴望父爱的，她不能阻止，但是，她是不愿见他的，囚于西海后，她的内心是渴望着也许有一天会来接她的，而发现自己怀孕后，她更是欣喜的不得了，父王看的出她的心事，派去真君神殿递信的人一波又一波，而得到的答复永远都是司法天神忙于政务，不得空闲，终于，她忍不住偷偷溜出西海去见他，然而那时候他已经带人去平定动荡不安的归墟战场了，她依旧未见到他，却在回西海的路上遇到危险，从此在黑暗中待了将近三十年。

在那片黑暗中，她终于静下心来而又长时间的思考她和杨戬那一千年的婚姻，慢慢的，她终于明白了，在杨戬说出那句“反下天去，竖旗为妖”之时，她和杨戬就已经彻底走到了尽头，答案很简单，西海诀别的时候，她明白杨戬要做大事，给了他最后想要的理解与支持，然而所有大事的理解与支持，都敌不过一句竖旗为妖，即使那时候已经牺牲了为他顶罪的自己，所以在她走出黑暗时，她选择了彻底遗忘过去，重新开始一切，只是没想到，她想要的新开始因为小誓彻底打乱。

她反思了很久，曾经，她是一个不合格的妻子，现在，于孩子而言，她是一个不合格的母亲，而于父王而言，她是一个不合格的女儿……

第二日，是敖闰的头七，四海龙族前来吊唁，听心带着一路风尘也从万里迢迢的归墟战场回来了，走过杨戬身边的时候，给了他一个眼神的安慰，杨戬看到这个眼神，无可奈何，只希望听心可以说服寸心见他一面，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见寸心，也不知道见了寸心以后要说什么，可是他就是想见她，哪怕只是和她叙叙旧，哪怕她依旧和他不依不饶。

寸心不言不语的守在敖闰的牌位前，眼里空洞无神，连听心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直到听心吊唁完自己的叔父，喊了一声“三妹”，寸心才回过头来，看到是听心，方才提起一丝精神，勉强和听心交谈起来。

听心安慰了她许久，最后才说道：“你真的不见见他吗？”

“四姐，我与他早已没有话说了。”寸心转过身看着敖闰的牌位说道。

“我知道你和孩子这三百年里经历了很多，可是杨戬并不知情啊，你们在天庭的事我都听说了，也许，他只是想来看望一下你的伤势怎么样了呢？”

“我的伤势与他无关，”寸心平静的说道，“四姐，当我从那片待了将近三十年的黑暗中走出来时，便已彻底心如死灰，我不会拦着两个孩子与他相认，我也不会任由小誓一次一次的伤害自己的父亲，做出大逆不道的事，会努力阻止父子相残的事情发生，但是我和他，终究是不可能了，所以这一面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区别？”

听心听到寸心这段话，明白这是她的肺腑之言，也不打算再劝了，如果三妹放下一切，以后也许会遇到真正的良人，现在又何苦再将她推向火坑，只好说道：“可是我看他这个样子不见到你是不打算走了的，你就让他这样一直等在龙宫的门口吗？”

“这一切都无所谓了，若是实在不行，”寸心忽然转身回头对着听心说了一句，“我便让大哥赶他走。”

听心摇摇头，说道：“你还是自己另想个法子思量一下吧，我得赶回归墟战场了，最近几个月归墟战场吃紧，我是见这几日好点才赶紧赶回来的。”

“四海龙族能打的几乎都到归墟战场了，战事怎么还这么吃紧？”

“本来归墟那边就动荡不安，本也不成气候，可是最近不知为什么却是彻底的反了，探子打听到半年前，对方阵营来了个军师，运筹帷幄，才让归墟之王彻底起了反天的心，而这边四海龙族连连吃亏，节节败退，所以战事越来越吃紧。”听心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金刀，说道“我得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等打完仗我再来看你。”

寸心看着走远的听心，考虑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去见杨戬。

听心刚走不久，敖誓便回来了，给外公上了三炷香，在外公的牌位前磕了三个响头，还未说话，寸心便已开口让人将他赶出龙宫，无论敖誓如何苦苦哀求也未松口，被赶出龙宫的敖誓见到了等在外面的杨戬。

方才他是从后门偷偷溜进来的，并未见到杨戬，此刻见到杨戬，眼睛都红了，刚要动手，又顾忌到龙宫内的寸心，便忍住了动手的冲动，不顾来来往往前来吊唁的人的目光，跪在了龙宫外。

而杨戬不明白敖誓和寸心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他明白西海龙王刚刚去世，眼下实在不是杀敖誓给梅山老大报仇的时候，于是只好就一直这样等在龙宫门外，无论谁来劝也不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