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忍】毒（七）

回到蝴蝶居，忍先是听小葵汇报了伤员的情况，然后又对几位受伤较为严重的伤员进行了诊疗。傍晚时分，忍来到江上的房间，江上对于早上出言有失的事很是愧疚，一直没有睡。她看到忍回来了，立刻从床上跳下来，拉住忍的袖子，却又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忍看到她这副模样，摸了摸她的头，拉着她坐了下来。

“江上小姐还真是像小孩子一样。”忍笑了笑，又小声说了一句，“如果你不是鬼的话……”

“我听见了哦，忍。”江上抬起头望着忍，她已经不再对忍使用敬称了，“我知道自己是会吃人的怪物，你们讨厌我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是我还是遵守着自己的准则，我不想堕落为恶鬼，不想给他人带来不幸。我虽然已经记不起作为人时的事了，但我一直记得，我恨鬼，只有这一点，我绝对不会忘记。”

“说实话，我对于吃过人的鬼，是很难同情的。”忍轻轻叹了口气，“你说你吃的都是应死之人，对吧？可是你又如何判断一个人是否应该被剥夺生命呢？人是很复杂的生物，如果一个人自己受够了痛苦，想要结束生命，但他的家人和朋友希望他活下来，你会怎么做呢？如果一个人自己想活下去，其他人却都想让他死，你又会怎么做呢？”

江上哑口无言。她本质不坏，但她过于天真，这些问题，她并没有怎么考虑过。她咬着嘴唇，一番思索之后，回答道：“我觉得人的生命还是应该由自己做主，如果一个人决定放弃生命，其他人是没有资格责备他的。如果一个人选择面对死亡，那一定是觉得生比死更加可怕吧。其他人又不能体会他的痛苦，又怎么能说出希望他活着这种话呢？至于罪犯，他们剥夺了别人的尊严，剥夺了别人的生命，又怎么能去祈求有人尊重他们的生命呢？他们和恶鬼也没有什么区别吧。”

“你说的没错，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食人鬼就是食人鬼，对吧？人们并不知道鬼吃的到底是哪一类人，只知道鬼很危险，所以把所有的鬼都当作是敌人才是最安全的做法。我愿意相信你是变成鬼后被迫这么做的，但是如果你出现在普通人面前，他们一定会害怕吧。”忍的语气很柔和，显然，她并不是在责备江上。忍看到江上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下了头，笑着举起手，竖起一根手指说道：“还有一件事，是好消息哦。”

江上的眼睛闪闪发光。

“江上小姐完全恢复之后，或许可以作为鬼杀队的一员消灭恶鬼呢。我刚才和你说这些，也是想提醒你，如果遇到害怕你的人，也请你理解他们，不要生气哦。”

“真的吗，忍？我真的可以给你们帮忙吗？”

“嗯。不过这段时间你要听话用药。”

“好的！”

忍走出了江上的房间。有些话，她没说出口，也说不出口。她知道，自己所背负的痛苦并不是江上造成的，她不怨恨江上，但她也不能把自己真正想说的话告诉江上。那些话，不仅是对江上，即使是对香奈乎，她也没有说过。她知道，告诉她们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更重要的是，她必须是那个永远微笑着的虫柱蝴蝶忍。

她突然想起了义勇那不知所措的表情。她很熟悉那种状态。

“那个人也有自己不能说的痛苦吧。”忍想。

一阵晚风吹过，一抹绛红色披着月光降落在忍的眼角。

忍惊讶地转过头，瞪大了眼睛。

“作为同伴，我会保护你们的。”义勇说。

他一定是因为想弥补过去的某些事，才特意来和我说的吧，他一定是觉得白天太紧张了，没有和我说清楚，他一定是指所有的同伴，他一定……忍心里念叨着，她知道义勇这话并没有别的意思，但她压抑了很久的、作为少女的敏感还是不小心开了花。

她抬起头呆呆地望着，义勇的影子早已消失在了月晖里。那句话，让她觉得可靠而踏实，让她的脸颊，染上了一丝桃红色。

可能是初夏的晚风太温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