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你那里也有这银色的月波吗？

　　即有，怕也结成玲珑的冰了。

　　梦纵如一只顺风的船，

　　能驶到冻结的夜里去吗？”

　　——何其芳

　　高三都是最先放假的，年年如此。

　　霍冬安考完后开始了将近三个月的漫长的假期。霍妈妈带的新高一，离放假还有将近一个月。

　　霍冬安在家里漫无目的待了几天。

　　每天不是看一些闲书就是看电影，尤其是老电影。她特别喜欢老电影透露出来的那种质感，让她能感受到一种特别的气息，很熟悉且亲切。

　　过了两三天，同学们开始陆陆续续来约她出去玩。霍冬安虽然性子寡淡，却也知道大家的真情实意，况且她在家呆久了，也是无聊了，便也没有推辞。

　　成绩是在六月下旬出来的。

　　那晚霍冬安异于往常的没有在十一点前入睡。一直等到了凌晨十二点，可因为系统涌入人数太多，导致无法进入查询系统。

　　她等了许久，一直没睡，直到凌晨将近两点，系统终于恢复正常。她急忙将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考试号和密码输入。

　　一直捏着手机的手心早已冒出了些许冷汗，她无暇顾及。她隐隐在期待些什么。页面的小圆圈一直提示着正在加载中。她轻闭上眼，她吸了一口气。

　　缓慢的一点点的睁开眼。

　　674！

　　考上了。

　　她松了一口气。

　　即使当时很有把握，可不到最后一刻，她总觉得不踏实。

　　身上冒出了汗，可她不想动，一股溜放身于床上。她开心地笑了。

　　终于，她又离他更近了一步。

　　霍妈妈是第二天早晨的时候才得知消息的，还是在家长群里，看到不断有人向她表示祝贺，懵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后来拿着霍冬安的准考证查了一下，才知道女儿考了670多的高分。

　　当时霍冬安还在睡觉，昨晚睡得太迟。

　　奈何霍妈妈太过激动，她一改往日的温柔，硬是拉着霍冬安起床，说是订了饭店，先带她去商场买几套衣服，回来后再去吃饭。

　　霍妈妈从未亏待过她，爸爸在时她有的，现在她依然有。妈妈很爱她。

　　苏南儒没有询问她成绩。她偶然听到妈妈和他通过一次电话，妈妈特别高兴的跟他说了她的分数，笑的很灿烂。

　　霍冬安不知道电话那端他是什么表情。面露喜色或是面无表情。不过不管如何，他应该都是为自己感到高兴的吧。

　　七月初填完了志愿。

　　霍冬安如愿以偿的进入了北城大学，一切都仿佛在朝着她所期望的进行。

　　霍妈妈虽然觉得女儿这个分数能去更好的学校，有些许遗憾。但霍冬安选择去北城大学，她也不反对，毕竟北城大学也属于国内的顶尖学府，况且就在临省，离家也近，回家方便。

　　霍妈妈一直尊重霍冬安的决定，偶尔也会给些建议。

　　女儿长大了，也有自己的想法了。

　　在填完志愿后的没过几天，苏南儒给她打了电话。他随意的问了一些她近期的情况。

　　“暑假过得怎么样？”电话那端的他似是无意的问着。

　　“挺好的。上学的时候老想着放假，等到真正拥有了无比漫长的假期，又开始觉得无聊了。”她突然有感而发，有些无聊的低声说。

　　他低笑了一声，说：“是的，人总是这么奇怪。”

　　她突然想到什么，一时间缄默。相对无言。

　　“有没有和同学出去玩？”

　　“有的。”

　　“打算什么时候来北城？“他似乎是察觉到她不太想说话，也或许已经习惯了她的沉默。他们在一起时总会像是互换身份，平时话挺多的她经常沉默，而平时总是不语的他却总是说得多的那一个。

　　他总是这样，像对待好朋友似的尊重着她。他没有问她明明可以去更好的学校，为什么却选择了去北城大学，他没有。

　　她垂下眼帘，眼神暗淡，有几分苦涩。

　　她总沉迷于他的这份淡然，却也最厌透了他的这份淡然。

　　她有些许惊讶。话题转移得太快，也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沉寂了几秒。随后又想到许是霍妈妈给他说的，也就没有什么奇怪的了。

　　“不知道。我还没有和妈妈商量过，也许是在九月上旬。”毕竟去那边也没什么事。

　　其实霍冬安是有些想提早去那边的。但是她找不到理由。

　　那是苏南儒的故乡，是他从小生活的地方。她想了解他的一切，他每天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里，每天经历着什么样的事，和什么样的人相处。当然，这些都是奢侈，她只是想看看他生活的城市是什么样，和他生活在同一片蓝天下，呼吸着同一片空气，她就觉得很好。

　　那样的话，她会觉得她们离得很近很近。终于，他们不再是身处两个地方。

　　虽然只半个小时的机程，她却觉得他们是离得那样的远，仿佛身处于两个不同的国度。

　　“好。”

　　“你呢？你还好吗？”似是察觉到他想挂电话，她急忙问。问完她就有些后悔了。

　　“嗯。最近在搞一些学术研究，有些忙。”

　　“研究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中医疗法对结石病的疗效研究。项目从一年前就开始研究了，现在是后期，也很快就结束了。”

　　“你真厉害。.......你教的是中医学吗？”她似懂非懂，有些词穷。她突然想到了前阵子在知乎上看到的一句话：我欣赏的你，傲气里带着稚气柔情，举止间有家国天下。尔本山间一隐士，自人家打马而过。这尘世浮夸，配不上你。第一次看到这段话时她就想起了他，很莫名的。

　　“嗯。我记得你是理科生，怎么会想到学汉语言学。”他突然说道。

　　“因为喜欢。我想遵从自己，学自己喜欢的东西。”她语气平静，许是年纪笑，声音也有些软软糯糯的。

　　苏南儒神情有些恍惚，脑中突然折射出她的面容。他想起她每次不敢大声说的样子，和相处时有些故作镇定又小心翼翼的样子，心中有一丝异样闪。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害怕他。

　　“嗯。那就好。能有个热爱的东西，并为之努力，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霍冬安笑了。他总能轻易理解她的想法。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像是找到了一份寄托，让你的灵魂有处安放。

　　被人理解真的是很奇妙的事情，是那种你以为只有你自己蜷缩在看不见光的地方，而他提着灯来找你说：我可以坐在你旁边吗？

　　不是所有的坚持都有结果，但总有一些坚持，能从冰封的土地里，培育出十万朵怒放的蔷薇。

　　他说他很忙，霍冬安潜意识不想耽搁他时间，没聊多久就匆匆挂了电话。其实每次都是如此。他们都是话不多的人。

　　不，其实他们本质上还是不是同一类人，霍冬安无奈的想。她是不善于言辞。而他，是不想言辞。她总能从他们身上找到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