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么说的,竟然是他自己。静立片刻,魏无羡扬手给了自己一耳光。
不管大梵山里是什么猎物,他都不能要了。魏无羡和谁抢也不会和金凌抢。
他独自一个人在山上漫无目的走了半晌,不知不觉之间,他来到了一条溪水旁边。
他把他遮盖面容的法术给撤了,凝视着水里那张曾经腥风血雨的脸。
他虽不比花城,但他活着的时候,确实说的算是腥风血雨,阴虎符一出,走尸万千,血流成河。
灌木丛一番悉悉索索,魏无羡这一耳光甚是用力,右脸热剌剌的,忽然瞥眼见冒出个头的野兔,垂下手。
那只兔子蹭了过来,魏无羡扯了扯它的长耳朵,苦笑道:“只是自以为心若顽石,却终究人非草木。我从未曾想伤害过任何人,可偏偏他们都不信我。”
兔子正哼哼唧唧,山坡尽头,迎面走上来一波修士。
四百多张缚仙网被蓝忘机一剑斩了之后,原先那些在佛脚镇上踟蹰的修士们都重新涌了上来。
魏无羡考虑片刻,要不要再把他们打下去,想了想,还是默默让开了道。
这群服色混杂的各家子弟边走边抱怨:
“这个金小公子,金家和江家都这样惯着他,小小年纪便这么霸道跋扈,日后若是让他接掌了兰陵金氏,修真界还不得翻天。咱们都别活了!”
魏无羡放缓脚步。
一名心软的女修道:“金家和江澄怎能不惯着他?那么小便父母双亡还险些夭折,亏得命大才活下来。”
“父母双亡又如何,世上父母双亡的多了去了,人人都像他这般德行,那还得了!”
“这魏无羡也真下得去手。金凌的母亲可是他青梅竹马的师姐,江澄的亲姐姐啊。”
“谁叫他对江厌离求之不得,人家嫁的又是跟他素有过节的金子轩。”
“魏无羡怎么跟谁都有过节……”
“还有谁?”
“含光君啊!两看相厌,人尽皆知。他俩少时同窗习礼,据说那时就水火不容。”
“如此说来,真是仇家遍地、天怒人怨呢。今番多亏含光君,否则这次只能望‘梵’兴叹了……”
听到这些,魏无羡默不作声,慢慢的向旁边走去,远离了人群。
并非无法承受。
毕竟当初做出选择时,就已无比清楚,今后将面对的是什么道路。
只记住云梦江氏教给他的东西,记住那一句家训——“明知不可而为之”。
只是自以为心若顽石,却终究人非草木。
走也可,不走也可,既然都用咬的了,魏无羡便跟它走了。
兔子将他带到几棵树下,绕着一块草地打转。
草丛里静卧着一只乾坤袋。
上方悬着一张破裂的金网,定是哪个倒霉的修士挣脱时落下的。
魏无羡捡起袋子打开一看,里面杂七杂八物件不少,酒葫芦、符篆、照妖镜。
他伸手进去掏了掏,随手抓出,忽然,手上蹿起一团火焰。
烧起来的是一张符咒。
这符咒名为燃阴符,顾名思义以阴气为燃料,遇阴气自动起火,阴气越盛,燃烧越旺。
它一被取出便烧起,说明离魏无羡不远处就有阴灵。
一见火光,魏无羡凝神戒备,举着它,试探方位。
转到东时,火势微弱下去,转到西边,火苗猛地蹿起。
他朝这边走了几步,便见一个白色的佝偻身影出现在一棵树下。
那符纸烧完,余烬火星从他指尖落下。
一名老者,背对着他,正发出嘀嘀咕咕的声音。
是哪名失魂者丢失的魂魄?
魏无羡缓缓靠近,那老者口里嘀咕的的话清晰起来。
“疼啊,疼啊。”
魏无羡问道:“哪里疼?”
老者答道:“头啊,头。我的头。”
魏无羡道:“我看看。”
他向一旁走了几步,从这个方位,刚好能看到,那老者的额头破了一个血红的大洞。
看来是一只死魂,而且至少死了十年以上,多半是被人害命、凶器砸头至死。
他身上穿着寿衣,颇为华丽,说明已被好好入殓安葬。
应当不是丢失的生魂。
魏无羡眉峰轩起。
魏无羡是看出来了,这是一个死者的魂魄,但他转念一想,如果这座大梵山上真的有食魂兽或者食魂煞,绝不应该有这样的阴灵死魂出现。
他想不通这不合理之处,只觉不妙,一手抓起兔子,一边飞奔向金凌他们离开的方向。
没过多久,一片古坟出现在魏无羡的面前。
古坟堆附近有不少修士在徘徊,希望能守株待兔。
有大胆的挥舞着召阴旗,却只召来了一群身穿寿衣、哭天抢地妇孺魂魄。
魏无羡停下脚步,扫视一圈,朗声问道:“劳驾,搭一句。金家小公子和蓝家那几位到哪里去了?”
有修士答道:“他们离开此地,去天女祠了。”
魏无羡:“天女祠?”
那圆脸少女指路给他:“那边。是这山上的一个石窟神祠。”
魏无羡追问:“神祠里供的是哪路神仙?”
圆脸少女道:“好、好像是一尊天然的天女石神像。”
魏无羡颔首道:“多谢。”
那户乡下散户听说缚仙网尽数被破之后,又悄悄溜了上来,也在夜巡的队伍之中。
那中年男人看这人有些眼熟,像是刚才救了他们的那个公子,颇为尴尬,方才没有搭话,这时才过去问侄女:“这是刚才那人吗?”
把脸上那层薄薄的雾气去除后,竟然完全换了一个人!
十万火急,魏无羡朝天女祠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