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无爱无狠

蔡舒萌唐懋，唐懋……

死死地抓着外套下摆，蔡舒萌极快地穿梭在林子里，鞋子踩在落叶上，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莫名让人觉得害怕。

上辈子死之前的恐慌一点一点地袭来，她的眼睛渐渐染上了猩红色，仿佛又看见了自己身下的那一摊血，凄惨而艳丽，红得让人害怕。

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从高楼坠下的失重感，也是最后一次，短短的几秒钟，她竟然觉得自己是被放出笼子的鸟儿，嗅到了难得的自由的空气，她仿佛在飞翔，那一刻，对她来说，死亡是一种解脱，借此她可以逃开爱的牢笼，身体摔碎了，那颗爱着唐懋的心应该也会就此死去吧？

若没有重生，她会就此消散在这方天地，除了她的父母，无人会伤感她的离去。她终究是不甘心的，所幸她重生了。

那些爱似乎也随着上辈子她的死亡消散了，如今的蔡舒萌，有未来的美好天地，有同窗好友，有一起奋斗的伙伴，而唐懋，终于成为她生命的过客。

这么想着，她渐渐冷静下来。

林子深处远远传来几声狼嚎，蔡舒萌顿住脚步，决定原路返回公路。一个陌生人而已，何必为他继续冒险？找到现在，她已经仁至义尽了。

就在她转身打算离开的时候，身后的陡坡下面，突然传来了一声痛苦的呻吟。

蔡舒萌犹豫了几秒，还是上前几步，探出身去查看。她可以在找到他之前放弃，却做不到见死不救。

也罢，就当是还他最后的一点情债。

陡坡不高，只有三米多高，手电筒照出来的光线落在了坡底，隐约能看到有一个模糊的人影靠在半人高的石头上，他蜷缩成一团，辨不清面容，但蔡舒萌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唐懋。

蔡舒萌唐懋？

她朝他喊了一声，语气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焦急。

他没有动，似乎生死不明。

咬了咬牙，蔡舒萌脱下外套，把手电筒绑在腰间，然后拽着陡坡上一颗老树裸露在外的根须，一点点地往下爬。

因为死过一回，她很惜命，爬得很小心，所以一分钟后她顺利地到达了陡坡底下，分毫无损，除了衣服上沾了点泥土。

重新将手电筒拿在手里，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唐懋，特地压低了声音。

蔡舒萌唐懋，你没事吧？没事的话吭个声，我已经打电话给姜宇了，很快就会有人来找我们——

慢慢地在他身边蹲下，她伸手去碰他的肩膀，手指还没碰到他，就被人狠狠地抱住了。

突如其来的冲力迫使她坐到了地上，男人结实的手臂紧紧地环抱着她的腰，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唐懋你还是在意我的。

唐懋从后面紧紧地抱住她，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尖，惊起一大片悸动。下一秒，冰冷的唇瓣落在她细腻的肌肤，从她的耳畔一直到锁骨，他一点一点地吻着她，仿佛她是他最深爱的女人。

但是下一秒，他被狠狠地推开了。

蔡舒萌唐懋，你看清楚了，我不是文素汐。

她站着，冷冷地看着跌坐在地上的男人，月光正好落在他的脸上，他微微睁大了眼，茫然地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她。那一刻，她的心突然抽痛了一下，眼底泛开了泪光。

原来，真正卸下心防的唐懋是这个样子的，没有算计，没有那可怕的执著的掌控欲，一双眼睛清澈无辜，乖得让人想欺负他。

可惜，现实告诉她，他们之间，永远不可能……

唐懋舒萌……

唐懋眨了眨眼，委屈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下一秒，高大的身躯倒在了地上，他彻底晕了过去。

猛地一惊，蔡舒萌蹲下身去查看他的伤势，最后在他的小腿那摸到了一片湿热。将手放到鼻子前，她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

将手电筒放在一边，她用另一只干净的手去摸唐懋的额头，触手滚烫，果不其然，他发烧了。

心一点点地沉入谷底，蔡舒萌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她必须先替他止血，否则，在姜宇到来之前，他就会因失血过多而死。

胡乱地将手擦干净，她咬了咬牙，伸手解开内衣扣子。刚才下坡时，她沾了一身尘土，为了降低感染的风险，她浑身上下只有贴身衣物可以用来替他包扎伤口。

唐懋！这次我救你一次，你欠我一个人情，回去以后，希望我们不要再纠缠不清了。

这时，手电筒突然电池耗尽，熄灭了。黑暗中，她艰难地摸索着，一点一点地替他绑好伤口，血很快就止住了。

将唐懋扶起，靠在了自己肩头，蔡舒萌望着眼前一片漆黑的林子，心却平静得仿佛百岁老人，无爱无狠，无忧无惧。

因爱生恨，因忧生惧。

她的心死了，自然什么都不剩下，就算还残留了几分惯性的在乎和关心，终归会消失在时间的蹉跎了，再不剩分毫。

唐懋，我们真的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