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入夜,长意站在悬崖边上,感受着迎面扑来的海风,夹杂着一股,独有的咸腥,他闻到了,属于家的气息,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气息
他舔着唇瓣,眺望着远处,变幻莫测的浩海,近在眼前,然后,垂下眼眸,虔诚地,对着大海朝拜
实诚地磕着响头
第一跪,请罪:身而为鲛人,却自愿断尾,背弃大海,背弃族人…罪无可恕…
第二跪,请罚:父亲在上,多年养育之恩,却无以回报…孩儿不孝,请罚…
第三跪,请愿:海底若真有神明,请庇佑我的云禾,一生都平安喜乐…
纪云禾在一旁,看不懂着其中的深意,只见他唇瓣动了几下,却听不见声音,有些好奇,“长意,你…对大海说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在为取出鲛珠…做准备…”,他双唇抿成一条线,眼里倒映的是,大海翻涌的模样,余光中,闪着千丝万缕的不舍
纪云禾从背后抱住他,脸贴着他的后背,又给了他一次,改主意的机会,
“长意,其实,你从这里跳下去,寻着池子的暗流,从那里,就能回到碧落海……回家,你一个人,便能做到,根本不需要别人带…”
或者说,不是提议,而是希望,她发自内心的希望,他的天真善良,都是为了生存,伪装出来的…只为了趁她不备的时候,掐准时机,逃回属于他的大海
这样,就再好不过了…
可长意却转过身,双手抱住她,“云禾,我想带你走,可你是岸上的人,我想在岸上,陪着你…我想你过得开心…”
纪云禾能察觉到,他的变化,好像是从那天,问他要鲛珠的那一刻,开始的,他的心智在快速催熟,每一句话,都富有深意
可很快,她打消了,这个可笑的念头:若是他真的,有灵智,又怎么会连,这么浅显的骗局,都看不透…甘心献出鲛珠、为她断尾
他蹲下身,咬破指尖,粘着血水,回想着记忆中,古老繁复的法阵,努力完整地临摹出来,然后,端坐在法阵的正中央
月光穿透云层,洒在阵法上,法阵符文密布,散着柔和的光
他运转全身的灵力,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心口处,汇成一团不大真切的小光斑
随着时间流逝,他心口处的光斑,越来越亮,由内而外,散发出来,迷人的光晕
犹如一尊,金雕玉琢的白玉雕塑,圣洁又柔美,只是,他脸色很差,冷汗沥沥,鼻尖都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长意…长意…你怎么了?”
纪云禾察觉到不对劲,试图唤醒他,“长意,快停下来!”
可他听不到声音,胸口的光斑,极速抽干了他的灵力…在灵力不够他消耗的时候,开始耗损他的精血
“长意,这样下去不行!”
可纪云禾,不论怎么努力,都打断不了,这怪异的法阵,她只能坐到他身后,将自己的灵力,渡给他
持续一炷香的功夫,纪云禾,灵力也快被抽干了,倦累地苦苦支撑着,“长意,你再不醒来…怕是,我也护不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