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天下莫柔弱于水,而能攻坚强着莫之能胜,以其无以易之。”
......
一声声的长歌短吟,伴澹澹沧浪,滔滔碧水,交织成一首三清玉格曲。
时金大定九年九月。
王重阳于登州立三教会,传道法毕,率一众弟子向西返,一路见胡尘弥漫之处,尸骨遍地,饿殍遍野,心中悲恸,忆昔年他一腔热血,满腹豪情,率众抗金,然以失败告终,如今至迟暮之年,唯以道平心,再无可作为。
王重阳与众弟子且行且吟,忽听路旁的死人堆传出断断续续的哭泣。
王重阳令弟子谭处端:“汝且去瞧瞧,是何缘由?”
谭处端不消一刻返,回禀:“祖师,是一小儿,已气若游丝,奄奄一息,怕是活不得了。”
“气若游丝,奄奄一息,竟还可发出这等哭泣之声,奇哉,奇哉!”王重阳一凛,“快,带吾去瞧上一瞧。”
谭处端在前引路,王重阳紧跟其后,见一四五岁小男孩伏于一妇人身上,那妇人的尸体已然腐臭发烂,可见已死了有十余日。
谭处端心奇:这荒野之上只有死人,这么多天,这小男孩是怎么存活下来的?正寻思,忽听天边传过几声鹤唳,仰头一望,见西边有三五只白鹤驾云飞来,到这片荒野上空时盘旋下落在那小男孩身边。
那小男孩一见几只白鹤,忽回光返照般坐起,口中呼:“鹤儿,鹤儿,你们来了,我好饿好渴的......”
那几只白鹤也仿如听懂了小男孩说的话,将口中所衔果子丢下,小男孩一手拿起一个桃子,一手拿起一个苹果,左右开弓,三两下就啃了个光,抹了抹嘴,又对那几只白鹤嘻嘻笑:“鹤儿,鹤儿,这果子真好吃,谢谢你们!”
那几只白鹤向小男孩点了点头,似乎在说“不用客气”,扇了几下翅膀,又驾云飞走了。
谭处端这才明白:那几只白鹤这十余日天天给这小男孩衔了果子来,他才不至于给饿死渴死。
王重阳惊叹不已:这小儿小小年纪,怎会驱使白鹤?走过去问:“小娃儿,你认识那些白鹤?”
那小男孩点点头。
王重阳又问:“你会说鸟语?”
小男孩对王重阳歪了歪头:“什么是‘鸟语’?”
王重阳一奇:“你没学过‘鸟语’?那你是如何与那些白鹤对话的?”
小男孩愣了愣,旋即一笑:“就像跟你这么对话呀!”
王重阳大惊:这小儿,竟能用人语同白鹤交流,若说不是天赋异禀,那又是什么?“你可还与其他鸟类对过话?”
小男孩又歪了歪头,否认:“没有,我只同那些鹤儿交朋友,只同它们说过话。”
白鹤为仙家禽鸟,君不见王子乔、纯阳子皆驾鹤,这小儿与白鹤为友,可见颇有“仙缘”。
王重阳忍不住又对这小男孩细细一观,见他虽面黄肌瘦,一双玄目却澄澈清明,其中似有亿万星辰,又似有一圆明月,一看即知他并非池中之物,或名字早印在玉琼简,赤金书之上了。王重阳又以六壬之术一算,方知这小儿与他全真派还真有渊源,与他重阳子亦更有渊源!问那小男孩:
“吾乃终南山全真派重阳子,小娃儿,你可愿拜吾为师,同吾一道去?”
小男孩一脸懵懂无知,心中却恍然大悟,问王重阳:“你是个仙人?”
王重阳哈哈一笑:“吾还未白日飞升,算不上仙人,然离那尸解之日亦不远矣。”
小男孩一听向他拜下,磕了三个响头,口中呼:“求仙人渡我!”
王重阳不住点头,口中念“好,好”,向那一众弟子朗声:“他,就是你们的第十位师弟了!”
众弟子一听大惊,心中却知祖师所作所为,必有缘故,亦向王重阳拜下山呼:“恭喜祖师!”
王重阳令小男孩起身,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恭恭敬敬答:“回师父,我叫李二狗。”
李二狗?王重阳一蹙眉:这可不像个写在琳札青书上的名字。对他缓声:“徒儿与吾仙缘不浅,吾之号中有一‘重’字,吾将其赠予汝,且汝眸中有流光万道,可见不凡,故为师赐汝‘重光’为名,可好?”
“李,重光?”小男孩顿了一顿,双眼忽地一亮,如万千星辰落入沧海,波光粼粼:
“谢师父赐名,我今后就叫李重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