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玉人何处弄弦声（四）

慕容七七一大早就头疼欲裂，也不知是不是昨晚没睡踏实的缘故。昨夜刚睡下去时，倒是睡得深沉，却是到了半夜，不知怎的，隐隐约约听见了什么声音，却朦朦胧胧不知那是什么声音，更昏昏沉沉游离于似醒非醒之间，直至天亮。

窗外鸟儿的叽叽喳喳与身旁小翠的絮絮叨叨令慕容七七愈发浑浑噩噩不知要做什么，多亏小翠不停地催促她，才急急忙忙漱好了口，洗好了脸，梳好了头，穿好了衣，到花厅与紫慕晴一块儿吃早饭。

紫慕晴见慕容七七有如焉了般萎靡，关心问：“七七妹妹怎么了？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慕容七七点了点头，问：“姐姐你昨晚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奇怪的声音？”紫慕晴昨晚一夜睡得深沉，何曾听见什么响动？“会不会是更鼓？”

慕容七七到大空朝已一月有余，知道古时夜晚没有太阳可供人判断时间，每个城市会有专门的值夜官员以滴漏计时，由更夫定时打更报时的惯例，可昨晚那声音十分诡异，完全不是平时听见的“笃笃咣咣”的更声。于是她立马否定了，又道：

“我感觉倒像是什么乐器发出的声音。”

“乐器？”紫慕晴更加不知所以。

古代确实也有大晚上不睡觉玩乐器的“文艺青年”，所以有“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又或“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又或“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又或“二十五弦弹夜月，不胜清怨却飞回”，可昨晚紫慕晴愣是什么动静也没听见，听慕容七七这么说，不免回头问伺候她的两个小丫环：

“你们昨晚可听见什么乐声？”

两个小丫环面面相觑，也道没有。

慕容七七心中奇怪：莫不是幻听了？

听紫慕晴爽朗：“七七，你昨晚八成是在梦里听了个曲儿。”

慕容七七心中更奇：又或真如紫慕晴所说，真是做了个梦？

一旁小翠好奇：“小姐，你还记不记得，那是什么乐器发出的声音？”

慕容七七叹气：“我那时昏昏沉沉，半梦半醒，怎么可能记得呀？”再说了，在二十一世纪她也只学过西洋长笛，对中国古代音乐没有太多研究，就算真听见了什么乐声，也不好确定什么乐器。

紫慕晴沉吟了一下：“七七，你要真听见什么乐声，倒可以问问沈公子，他不是‘柔琴’？乐器什么的，应该知道不少。”

慕容七七眼一亮：“对呀！话说姐姐，我们还没听过沈公子弹琴耶！”在二十一世纪听场音乐会还要买票，眼下有个“大师级的音乐家”，虽说是“中国古典乐”，却又怎么能白白浪费了大好资源？“姐姐，要么一会儿你跟沈公子说一说，让他弹几首给我们欣赏欣赏，陶冶陶冶呗！”

紫慕晴愣了一下：“你要听人弹琴，自己不会说？”

慕容七七坏坏一笑：“嘻嘻，姐姐，你不是跟沈公子更熟么？”

紫慕晴明白慕容七七言下之意，白了她一眼：“沈公子不是你‘偶像’？你又叫我做什么？”又点了一下她脑门：

“还有，沈公子生意忙得很，哪有工夫天天陪我们这两个闲人不务正业？”

“紫姑娘此言差矣。”一柔声，如三月的春风，令人有了一丝不合时节的诧异。

慕容七七不用回头也知道：这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沈公子，你怎么又来了？”紫慕晴快人快语不由一句话脱口而出。

这几日，沈琴天天一大早就来千草院，简直堪比衙门官员的日常“点卯”，话说，最近他家生意不忙的么？还是他家最近生意不太好？

“怎么，紫姑娘莫不是不欢迎我？”沈琴的语气戏谑间竟夹杂了一丝小怨念。

紫慕晴一听自知失言：“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沈公子你生意忙完了？”更何况，这是你家，我哪敢说什么欢迎不欢迎的？

沈琴喝了几大口茶，似喘了一口气，才答：“刚忙完，谁知天已光亮了，就顺道来看看。”

顺道？慕容七七心里偷笑：吴淞码头在上海最东北，千草院在松江府最西南，沈公子，你这顺道，顺得可有点远。

紫慕晴“哦”了一声，心中怎会不明白沈琴说的顺道只是客套，又一眼瞧见慕容七七古怪的小眼色，怕她又说不出什么好话，忙拿一块绿豆糕去堵她的口：“七七你吃这个，很好吃。”

谁知还是一个没堵住：“沈公子，这千草院不是你家么？你有什么好看的？哦，我知道了，你是来看姐......”

紫慕晴不愧是会武功的，一个眼疾手快将绿豆糕塞进慕容七七嘴里：“好好吃饭，说什么话？当心噎着。”又将那盘绿豆糕朝沈琴那边放了放：

“那沈公子应该还没吃过早饭，要么一块儿吃？”

沈琴柔声应了个“好。”面上颇有深意地一笑，取下帽子，在旁坐下。

不知怎的，沈琴这一笑配上紫慕晴的话，竟一时有说不出的暧昧：明明是沈琴家的早点，却给紫慕晴这个客人拿来款待沈琴这个主人，怎么看怎么有老公加班一晚上回家后老婆奉上爱心早餐的感觉。

慕容七七在旁看戏看得津津有味，也忍不住瞄了沈琴一眼，见他今天与以往不同，不再玉冠华服，却戴了一顶黑色大帽，穿了一件彩绣长袍，长袍有点类似锦衣卫们穿的飞鱼服制式，上头的花纹有点像老虎又有点像豹，不知是个什么动物，更怪的是那顶帽子，活脱脱就是古装剧里元代大汗们的“头盔”，只是那“头盔”两边没有了串珠，只有两条绸制系带。见了这“不伦不类”的“奇装异服”，慕容七七咋舌：

“沈公子，你今天这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