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六章 不问来日问往昔（一）

“观”，就是远近闻名的“玄妙观”。与北方人喜欢用东西南北标识方向不同，苏州人自古习惯在地标性建筑后面加个“前”与“后”。而传说“玄妙观”地处姑苏城的中轴线上，风水绝佳无与伦比，祝祷祈福十分灵验，即便非“新年”、“醮会”之时，来这儿剪纸焚香的善男信女也是络绎不绝。“玄妙观”名声在外，自也吸引了不少所谓“卦师”、“半仙”来沾些仙气，期望借着此处的好风水多赚点卦金，故观前“算命相术”、“占卜测字”的摊位鳞次栉比，门庭若市。

大空朝的皇帝历来笃信“黄老”，除了祭天，亲蚕等国家大型活动，皇帝与皇后做得最多的就是“礁会”，每年新年、六月或其他重要道教节日，皇帝与文武百官一同上飞云剪纸焚香，为天下百姓祈福。飞云观俨然成了“御观”，道教也俨然成了“国教”。所以大空上下，笃信道教之人甚多。

可紫慕晴向来对什么佛啊道啊的不感冒，占卜算命在她眼中可更是忽悠人的东西了，所以当身后传来一声“紫气东来，可有贵人驾临？”时，紫慕晴也颇不以为意。却回头见一老儒，头顶一东坡巾，盘腿席地而坐。坐前置一矮几，几上几卷竹简，另有笔墨什物。身后垂一竹帘，上书“生涯限卦，一日一卦”八个字。紫慕晴心中冷笑：一日一卦还怎么骗钱？又听那老儒悠悠：

“今日老朽一卦未满，等的就是姑娘你哇。”

紫慕晴冷哼：“你等我，我却不要你算，你可算不准。”

老儒面带笑容：“姑娘怎知老朽不准？”

紫慕晴呵呵：“先生刚才不说我是贵人吗？可你见过兜里空空如也的贵人吗？”

老儒笑容不改：“姑娘此言差矣，‘贵’与‘富’可大不同。富，备也，又曰厚也。可贵呢？贵，物不贱也。富对贫，贵对贱。姑娘现下虽手头不甚宽裕，姑娘的命格却贵不可言呐！”

紫慕晴又呵呵一声：“好，那我就听先生说说我怎么贵不可言了？”

老儒展开竹简，缓缓：“老朽不才，生平不会占卜也不会相术，略识几个字，故请赐一字。”

测字？紫慕晴心想：这老头还真刁，自己没读过什么书，唯一认得也会写的只有自己的名字，就说：“我的名字里有个‘晴’字，晴天的‘晴’，就测它。”

老儒颔首，起笔在竹简上写下个“晴”字，方道：“‘晴’这个字，贵不可言呐！姑娘请看，‘晴’字的左边是一个‘日’，右下有一个‘月’，日月同辉，为大吉也。‘晴’字右上若不出头，是为一个‘王’，‘王’在月上，‘月’主阴，为女子，意为女子加冕。‘晴’字左边是个‘日’，日者，君王也。加冕女子立于君王之侧，这可不是入主中宫，母仪天下的意思吗？姑娘可不是贵不可言的‘贵人’吗？”

紫慕晴平素最不惧神佛鬼怪，可这老头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却令她大吃一惊：“你这老先生，你知不知道这话乱说是要杀头的！”

老儒抚须：“老朽可没有信口胡说，是姑娘的字告诉老朽的。这个‘晴’字，‘晴’字的右边是个‘青’，‘青’为‘十二月’，即‘明年’；而‘日’加‘月’为明，也是说‘明年’。姑娘若不信，且待明年，看老朽所说是真是假。”

紫慕晴不屑：“你们这些妖言惑众的算命先生，还不是骗一个算一个，明年？我怕明天你就已经不知跑哪里去了！”

老儒摆手：“姑娘此言差矣，老朽在此观前测字算卦已有几十载，姑苏无人不识老朽，老朽又怎会欺你？不如这样，姑娘的卦金，老朽先记下，待预言应验，姑娘再来拿给老朽也不迟。”

紫慕晴心中好笑：这老头分明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却演了一番头头是道，还真是辛苦他了！只是他不要卦金，那自己也就全当一个笑话听了。

老儒口中喃喃：“今日一卦已满，功德亦满，老朽也可收工归去了......”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说给紫慕晴听。

紫慕晴不理他，心中不信，却不知为何总不是一番滋味，她走到不远处问一观前道士：

“大师，麻烦你给我看看，我这命可贵否？”

那道士斜了紫慕晴一眼，缓缓：“姑娘需先付了卦金，才可卜卦。”

紫慕晴心中呵呵两声：这玄妙观的道士可比那老腐儒“实在”多了，一出口就是“钱”！可自己眼下连吃饭的钱也没了，哪儿还有闲钱拿去算卦？只能自觉离开，却是一回身，见那老儒原先所在的地方早已空空如也，心中纳闷：那老儒看似老态龙钟，溜之大吉的功夫却如此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