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投石问路探究竟（一）

夜色渐浓。

萧泠身穿一袭黑色夜行衣没入沉沉夜色，上官飞云带领十众大内高手小心分布在天下会东南西北四方。

萧泠轻功不凡，足尖一点，已轻轻跃上墙头，伏在瓦上，向下望去：天下会西北为一片竹林，竹林往东为一汪碧池。今夜云厚，月自不明，在一片淡淡的月色下，池水泛出深浅不一的波光。竹林往南则为一处小小院落，曲曲折折的抄手游廊蜿蜒，连向正西的一座大殿，那儿就是白虎堂。游廊上，不时有手执灯笼的巡夜会徒走来走去。

萧泠从衣袋中取出两枚石子，夹在中指与食指之间，先将一枚石子往空中一抛，在两指一弹，将另一枚向头一枚打去，只听静寂的黑夜中“砰”地一声，两枚石子在空中相碰！旋即滚落草丛中不知去处。这一招，就是江湖上夜行人通用的“投石问路”。

天下会为江湖派别，不可能不知这一规矩，故听这动静，忙有巡夜人向这边跑来，口中问：“什么人？”只是这么问，自然也不会有傻子自报家门！

萧泠只伏在瓦上一动不动。那巡夜人见没反应，就往回走去，萧泠却依旧伏在墙上不动，果然！那人走了不出几步便立即回过身来！只因过去每每有人用这“投石问路”，故天长日久，江湖上的人也逐渐琢磨出些道道来，心知见有人过来必是不会潜入的。可见那巡夜人也深谙此道，所以才假装往回走几步又陡然一回身，若有人不知就里，当然会给抓个正着！巡夜人回头，见四下并无动静，又往回走了一点，藏在游廊后观察了一阵，萧泠只大气也不喘一口，过了好一会儿，那人才放心执了灯笼走了。

萧泠这才跳下墙来，心念：这人也够小心谨慎的了！旋即招手示意另外两个黑衣侍卫也跳下墙来，小声吩咐：“你二人就在这儿小心侯着。”旋即运动轻功，依白日所观舆图，穿过竹林往白虎堂去了。

进了白虎堂院落，一路穿堂过廊，并未见得有人，毕竟，白虎堂正堂白日为练武之地，又西阁正在修缮，会众并不居住于此，只有堂主卓淳风住在东阁疗养。

萧泠伏在廊下，见东阁廊上立了两个会众，一动不动守住大门，好似眼睛也不眨一下。萧泠感觉有些麻烦，正寻思，可巧一阵大风刮来，刮得院中草木沙沙作响。萧泠心想：有了！伸手从身旁草丛中抓来一枚石子，照准另一头廊下的西府海棠一弹，石子随呼啸的风声飞去，“砰”一声打在一枝小树干上，树干颤了两颤，旋即“咔”一声断成了两截。

廊上两个会众见此情状大吃一惊，忙奔下廊去。萧泠身法一闪，如一只灵燕般无声无息飞上游廊拱顶，见两会众呆头呆脑走回来，一人口中喃喃：“真是见鬼，这风居然把树枝也吹断了！”

另一人也说：“什么见鬼？连个鬼影都没！我还以为有刺客，别一惊一乍的！”

萧泠不发一声，待两个会众又在廊上立好，他忽地飞身落下，这两个呆子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已给萧泠一手一个点住了穴，只呆呆张大了嘴，一句话也说不出。四下无人，萧泠将两人放至海棠树下，心中灵光一闪：不如跟他换了衣服，也方便在天下会中出入。就三下五除二将他的会服脱下穿在自己身上，又解下脸上蒙面，大大方方走进东阁。

绕进内室，床上仰面躺了一个人，体形彪悍，脸色惨白，原来真中了毒！萧泠小心翼翼靠近床边，那人只是一动不动，似了无生息。萧泠走至他身旁，拿起他的手，惨淡的月光下，那人手掌上密密麻麻布满了殷红的小红印，可见他的确中过“千蜂毒砂掌”，不过经解毒后，手上的凸起的疹子已然消退。萧泠心想：应该不出三日，他就能苏醒了！又一想：解治这类奇门异毒向来为我飞云派所长，又西门舵主说那解毒之人是一个黄衫小道士，莫非他也是我飞云弟子？心中不免生疑。

谁知萧泠方退出东阁，却不巧迎面碰上了一个人！这人虎背熊腰，浓眉大眼，正是白虎堂副堂主白仁彪。

白仁彪见萧泠穿了天下会会服，故也不以为意，只当他是照顾卓堂主起居的小会徒，就随口问：“你给堂主定时喝过水了吗？”

萧泠本来定力就颇好，虽给白仁彪的突然出现吓了一小下，却很快回复了常态，听他问话，也顺口答：“喝过了。”

白仁彪点点头，又问：“堂主还没醒过来么？”

萧泠又答：“还没。”

白仁彪“哦”了一声，他是个武人，平常就不太善于言辞，又听萧泠不问不答，一问才答，还答得如此简短，也不知再说什么了，只说一句：“那，你就在这儿好好照顾堂主！”又伸头向东阁里望了望，其实乌漆麻黑的也实在望不见什么，他便回头又望了望萧泠，见隐隐流动的月色映在他脸上，眉清目秀，气宇不凡，心念：这等人物，怎么只是个守门的小徒？就问：“俺好似从未见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