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雏凤或清老凤声（二）

天下会乃江湖大派，素不好惹，龚居一虽平日恨天下会入骨，可也不敢造次，昨日总算借得朝廷之名去拿天下会的白虎堂堂主，狐假虎威了一番以泻心头之恨，可怎知人没拿来，天下会总舵主西门吹水居然又自己亲自上门来了！龚居一平生最怕的就是西门吹水，过去他为非作歹几次三番在西门吹水手下受了教训，有如一个挥之不去的恶梦，故当下一听“西门吹水”四个字，也不知怎么的，舌头已开始不听使唤：

“西西西西西西门吹水？他他他他他怎么来了？你你你你你快去阻了他，本本本本本本官不不不不不见！”

话还没说完，一阵沉重的脚步夹杂几声“呯呯砰砰”与衙役的“哎呦，哎呦”，从门外走进来十个虎背熊腰的男人，一叉手往庭院中一站，仿如万里长城的人墙。龚居一大吃一惊，天下会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这么轻而易举就闯入了知府衙门，且个个目透凶光，鼻喷大气，不由令人害怕，可龚居一又念及自己乃堂堂知府，怎能给几个江湖喽喽吓倒了？就站起身显出一派官威，也是为自己壮胆，大喝一声：

“大胆！天下会！你可知这儿乃朝廷命官的府邸？也是你等可以乱闯的？来人，给本官拿下！”

四下却没动静。

龚居一心中恼火：这些手下，一得了空闲就去摸鱼！又大喊一声：“来人！人都死哪儿去了？”

却听外头传来一声长啸：“就你这四五个三脚猫，给本座练练手也不够！”声音洪亮如滔滔江水倾河急泻，一啸出，雀鸟惊得四下乱飞，桌上碗筷震动不已。

萧泠大惊：究竟何方高人？内力如此深厚？展目望去，原本一堵人墙的众大汉自中间让开了一条路，其间走上一中年男子，一袭墨青云纹黑色长衣，腰间环了一条嵌翠玉腰带，浓密的须发间已有点点斑白，可眼中射出的锐利目光却颇具震慑力。

龚居一见状，顿时吓得双膝发软，原来这中年男子正是天下会舵主西门吹水！方才只是听见西门吹水的名字就吓成那般，这下见了真人，更马上条件反射出老鼠见猫的恐惧，刚自己壮起来的胆子也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口上结结巴巴：

“大大大大大大大胆！西西西西西门吹水！你你你你你你虽为天下会的舵舵舵舵舵主，但但但但但但但但但是，这这这这这里是朝廷命官的宅宅宅宅宅宅邸，天下还还还还还有王法呢！”

龚居一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才说完这一句话，还说得如此结巴，不仅西门吹水的手下哈哈大笑，就连龚居一的手下也忍不住小声偷笑。

龚居一一张脸涨红有如番茄，大骂：“笑笑笑笑笑，笑，笑，笑什什什什什么笑！”

西门吹水硬是故意笑他：“龚龚龚龚龚大人，您什么时候变成结巴了？可要本座帮你治上一治？”说完又率领众会徒笑得前仰后合。

上官飞云虽也厌恶龚居一，但见朝廷命官受辱，若放任不理，朝廷的威严何在？皇上的威严又何在？狠狠一拍桌：“你到底是什么人？怎如此大胆？莫非不知民见了官要跪的理儿么？”

西门吹水的目光射向上官飞云，见他虽已年逾不惑，举手投足间却英气勃发，又龚居一坐在他下首，知他乃京城来的钦差，语气微微缓了一缓，可言辞却依旧不卑不亢：“本座一生从不跪人！”说时目光又回向龚居一：

“当然更不会跪那等贪官污吏！”

龚居一一听西门吹水说出“贪官污吏”四字，心中不免焦急，生怕他再说下去，将自己上任以来四处征敛民财，贪污受贿之事统统在王爷与钦差跟前说出，到时只怕自己吃不了兜着走，忙先反咬一口喝斥：“大胆刁民，你怎敢污蔑本官？”

西门吹水冷笑一声：“污蔑不污蔑，你自己心里明白！况真金不惧火炼，身正不怕影歪，若你真个廉洁清正，本座不过一口之言，又如何能污蔑得了你？”

龚居一理屈词穷，一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支支吾吾：“这，这都是你妖言惑众，蛊惑人心！”

西门吹水大怒：“本座向来光明磊落，从不为小人之举，何曾蛊惑人心了？”

龚居一张口结舌，也不敢说谋逆的事儿，那所谓“谋逆”原来就是因民众不满苛政暴敛，自己在本上奏写天下会会徒煽风点火，聚众谋逆，不过由于自己与西门吹水的过节，欲图借朝廷之手除之以绝后患，谁知朝廷不但不除，反而派来钦差招安，龚居一大为头痛，正要寻思一个计策应对，结果西门吹水一大早就来这儿大闹，眼见自己的阴谋就要给说破，忙对萧泠与上官飞云说：

“王爷，钦差大人，这刁民血口喷人，污蔑本官，二位千万不要上当！”

上官飞云经历官场风风雨雨几十载，一见龚居一欲盖弥彰，心中已明白半分，索性将计就计问西门吹水：“西门吹水，你老老实实回答本官，你可真妖言惑众？”

西门吹水嗤鼻：“本座方才不是说得很明白了么？”

上官飞云见他出言不逊，本欲发作，却念及要问出他的话来，只得强压了怒气问：“那就是没有了？”

西门吹水一昂头：“当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