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小江澄把脸埋了起来，不去看他们，他总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不应该是这样的。

对于旁人，他应该素来是冷淡而疏远的，应该是不近人情，铁石心肠。

他都知道，这两位耀世如珠的少年郎儿，一个是仇人温家遗留下来的子嗣，一个是曾经出口污蔑过自己的蓝家弟子。

……他明明都知道。

但那满心满眼里溢出来的关心和担忧又怎么会作假？红了眼眶也好，大声不满也罢。

说到底，铁石心肠是他，软了心肠的也是他。

就好像是一副常年戴在脸上的，冷冰冰、硬邦邦的面具，啪嗒一声，终是落在了地上。

“金凌。”

少年循声问道：“怎么了舅舅？”

小江澄坐在床上，眉头拧地紧紧的，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看得金凌又是一阵心惊肉跳，“你去帮我买几件衣服。”

“噢，好，”金凌随口应了一声，他实在是不放心把舅舅一个人留在这，设了几道结界也不放心，于是分了神，俄顷才意识到什么，刷地回过头，“舅舅你说什么？！买衣服？买……买什么衣服？”

小江澄咬牙切齿，骂了一句“夯货”后老半天才喘过气来，心平气和道：“和我……长大以后尺寸一样的衣服，多买几件。”

金凌：“！！！！”

喜极而泣，喜大普奔！！

他舅舅要长大啦！！！

“舅舅舅舅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金凌话都没说清楚就嗖地一下跑了出去，跑得飞快，这着急程度就差没有御剑了。

“舅舅你好了没，我把衣服递进来了……”金凌紧张兮兮地闭着眼睛，分明都是男子，他却不太敢光明正大地偷眼看，只是把衣服放进来后就飞快地窜到屋外去了。

屋内半天没有动静，金凌只听见里面的舅舅好似骂了几声什么，然后陆陆续续传出来的就是穿衣服时衣料与肌肤摩擦的声音。

少年面红耳赤，耳根子红得能够滴血似的。

只听见舅舅沉着嗓音喊了一声“进来”，金凌这才磨磨蹭蹭地走了进去。

走进去之后，傻眼了。

是舅舅没错，只不过好像只长到了十五、六岁就没再长了，他买的衣服显然偏大，穿在舅舅身上松松垮垮的，脖颈以下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还有几道影影绰绰，被江澄遮得很严实的鞭痕。

年少时的江澄身材偏于纤细，五官精致秾丽，儿时一双圆润水亮的杏眸狭长了几分，透出一股子凌厉味儿来，眉宇间尽是意气风发，性情洒脱的模样，浑身上下的气质看着跟金凌倒有几分相似。

金凌：……我不愧是舅舅养出来的小孩。

江澄勾着手指敲了敲桌面，拿起茶壶给小外甥倒了杯茶，推了过去，“喝。”

金凌仰头一口气喝完了，然后继续美滋滋地欣赏少年时的舅舅，觉得怎么看怎么好看，都舍不得挪开眼睛。

江澄倒也没怎么不耐烦，只是眉头轻轻一挑，“懂？”

金凌点了点头。

江澄：“……还不快去。”

金凌站了起来，没走几步却又折回来，神色间多了几分委屈：“舅舅我想多看你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