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初遇时光，两个人？

在坐上奕江湖的大巴之前，褚嬴从来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再遇见他。

褚嬴看着坐在大巴最后一排，正戴着耳机，闭目养神的人，眼神久久不愿离开。

其实自那日见到‘荀楚之’之后，褚嬴不是没有想过，或许有朝一日也可以与她重逢，但是他不敢有任何的期待，因为他害怕失望，所以当那个人再次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褚嬴一瞬间，竟然有些分不清今夕是何夕了，他好像又回到了当年的建康城，回到了那座雅致华贵的宫殿，手中的白玉棋子触手生温，鼻尖依旧萦绕着梅花的香气，抬首望去，看到的是一片雪白天地之中，唯一的一抹绝色。

时光褚嬴，褚嬴，褚嬴。

把褚嬴从南梁幻境之中唤回现世的是时光的低呼，褚嬴茫然地看向时光。

褚嬴怎么了？

时光看着褚嬴，刚刚上车之后，他就发现褚嬴有些不对劲了，盯着一个人一直出神，眼神哀切而悲伤，温柔而胆怯，好像见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一样，带着震惊之后的迷茫，神情更是复杂，好像有失而复得的惊喜，也好像是在惧怕着什么洪水猛兽，温和而向往，犹疑而害怕，明明褚嬴是在笑的，可是时光看着，不知为何，突然就担心他随时都会哭出来。

时光从没有见过如此失魂落魄的褚嬴，从来没有，哪怕是他当年赌气赶褚嬴走的时候。

时光你在看谁？俞亮吗？还是他身边那个人？

褚嬴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开口之时，声音仍旧不免带了两分颤抖：

褚嬴小光，你知道坐在小亮身边的那个人是谁吗？

时光后头看过去，看着那个坐在俞亮身边，头靠在车窗上，正戴着耳机，闭目养神的人，他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年纪，长得还挺帅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正在闭目养神看着就觉得是很安静的一个人。

时光谷雨，谷雨。

谷雨干嘛？

时光俞亮旁边的那个人是谁？你认识吗？

谷雨回头一看，就看到了坐在大巴最后一排的两个人，一样的气质超群，一样的戴着耳机在睡觉。

谷雨我怎么知道，不过我刚刚看到俞亮和他有说有笑的，两个人应该是朋友吧。

时光俞亮的朋友，估计也是个下围棋的。

褚嬴小亮的……朋友吗。

褚嬴的这句话好像有些奇怪，时光听着，竟不知道褚嬴想说的究竟是俞亮还是他身边的那个人。

时光褚嬴，你认识他，他难不成也是你在南梁时候认识的人。

褚嬴他是……

褚嬴薄唇微动，好似在挣扎着什么，片刻之后，那个萦绕在心中千年之久的名字，终究是说出来了：

褚嬴他是，清殊。

声音之轻，之柔，仿若一声叹息。

时光什么！

时光这一嗓子让全车人都顿时看向他，包括后排座位上闭目养神的那两个人，时光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道歉坐下。

江雪明时光，你又怎么了

时光我没事。

谷雨没事你喊什么。

时光你管我，反正我没事。

俞亮看着前面的时光，只觉得头疼，正想继续休息的时候，却发现身边的连谨行有些不对劲。

俞亮谨行，谨行，进行。

连谨行刚刚一直在出神，眼睛不知道盯在那里发呆放空，俞亮还没有见过这样的连谨行，怕他是不是出事了。

连谨行怎可了？

俞亮你怎么了，刚才叫你怎么不应。

连谨行我刚刚，我刚刚好像做了一个梦。

俞亮看着连谨行明显有些苍白的脸色，从书包里拿出一瓶水拧开递给他，同时有些担心地说道：

俞亮你要是不舒服的话别硬抗。

连谨行接过水喝了一大口，脸色也逐渐开始恢复了正常，他说道：

连谨行我真的没事，就是做了一个梦，一时有些没缓过来而已。

俞亮什么梦让你成这样，噩梦吗？

连谨行噩梦也算不上，我其实也忘了我梦到了什么，就是刚刚醒过来的时候，突然觉得心里有些难受。

连谨行转动着自己左手腕上的手链，回忆着自己刚刚的那个梦，梦中的景象已经记不真切了，只隐约觉得自己好像一直走在一条雾气朦胧的林间小路上，然后突然就惊醒了，惊醒之后他就觉得有些不舒服，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有些难受，有些怀念，有些欣喜，甚至眼眶酸涩，有些想要落泪的感觉，就好像是自己等了很久的人终于回来了一样。

俞亮见连谨行不远多说，就也不在追问了，只是俞亮看着连谨行习惯性转着手上手链的动作，心中突然有些好奇了。俞亮和连谨行也算是从小认识，连谨行左腕上的这条手链从俞亮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戴着了，知道现在，足有十几年的时间了。

那条手链，样式简洁古朴，甚至就是一条简简单单的银链，上面串着三颗小拇指指盖大小的玉珠，玉珠被打磨的光滑圆润，看上去成色极佳，只是有些奇怪的是三颗玉珠里面都有或多或少的血色沁痕，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血液。

连谨行见俞亮的眼睛一直暗戳戳地看着自己的手链，便直接问道：

连谨行你好奇这个手链。

俞亮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赶紧移开眼睛，不过还是如实说道：

俞亮确实是有些好奇，手链从我认识你的那天开始你就戴着了，应该是很重要的人送的吧。

连谨行那倒不是，不过来历到确实是有点特殊。我小时候，大概是五六岁的时候吧，生了一场大病，差点就没熬过来，那时候我将近住了一年的医院，当时我爸妈心急如焚，只要能让我身体好起来，什么事情都可以做。我妈更是去了不少寺庙替我祈福去病，这条手链，就是我妈从一个寺庙和尚那里得到的，那个和尚说什么我命数不凡，一辈子吃喝不愁，富贵无忧，但是命中有一劫数，这条手链能保我安稳度过劫难。

连谨行原本我母亲也是不信的，但病急乱投医，想着一条手链而已，戴着也没什么坏处，就给我戴上了，结果神奇的就是我带上这条手链之后，病居然就真的一天天好了起来。我妈大喜过望，认为给她手链的和尚是个高人，等我出院之后带我一起去还愿，结果却从那个和尚的徒弟口中得知，在我妈拿走手链的第二天，那位和尚就圆寂了。

连谨行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态度是有些不屑的，他从来不信这些事情，觉得小时候那场病能好起来完全是现代医疗和他姑父妙手回春的功劳，和这个手链没什么关系，不过连谨行他妈妈和他外公却好像是信了，从小到大一直让他戴着这条手链，连谨行也无所谓，反正就是一条手链，戴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俞亮听完这件事情，态度也是不置可否，只说道：

俞亮来历确实是有几分特殊。

连谨行不过戴了这么多年，也习惯了。

时光自刚刚开始就一直偷偷看着连谨行，不得不说，连谨行的确实也算是的上是个帅哥了，隽秀清雅，朗如日月，不过相较于他的脸，连谨行更让人见之难忘的是他的气质，时光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但他看着连谨行的时候，心里就觉得连谨行是一个很干净的人，有着不食人间烟火的出尘清冷感，如皓月当空，皎洁清朗，不染凡尘，而浸透在骨子里的贵气和矜傲，则很自然地流露出来，让他坐在那里，自然而然地就成为了中心，让人不自觉地想要接近他。

时光褚嬴，他就是沈……景昭王，感觉有点不像。

褚嬴一千了，物是人非，确实是都变了。

褚嬴看着连谨行的眼神之中满是复杂而深沉的情感，时光看不透，只是觉得很重。

时光那个，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呢，先前在见面会见到了一个禁军统领，现在还有景昭王，难道真有轮回转世一说。

褚嬴我也不知道，但是万一呢。

时光不过褚嬴，不是我打击你，计算那个人真的是景昭王，一千多年了，估计早就把你忘得一干二净了，而且他现在压根就见不到你。

时光知道自己这么说好像有些残忍，只是看着褚嬴那副哀切而又欣愉的样子，时光更怕他希望之后在失望，所以还不如一开始就给他打个预防针。

褚嬴听了时光的话后也没说什么，他依旧目不错珠地看连谨行，眼神温和而又绝望。

时光听到褚嬴说：

褚嬴我明白的，明白的，我只是忽逢故人，情难自抑罢了。

时光最受不了褚嬴这幅落寞委屈的样子了，当下就安慰他道：

时光行了行了，他跟咱们坐一辆大巴，应该也是冬令营的人，等下车以后我就去找他，行了吧。

褚嬴谢谢小光。

时光不客气。

坐在时光面前的谷雨突然转身，倒是把时光吓了一跳。

谷雨时光，你一直自己一个人在自言自语地说些什么呢？

时光没事，我无聊，自己和自己说话玩。

谷雨那你确实是够无聊的了。

时光不理会谷雨，继续偷偷转身去看坐在后排的连谨行，这次却被抓个正着，时光正好和连谨行四目相对，连谨行在时光惊讶且心虚的眼神之中，对他冷淡而礼貌地一笑。

连谨行俞亮，你认识那个人吗？

连谨行一早就感觉到了有人一直往他这里看，果然被他给逮到了，对方是一个看上去和他同龄的男孩，模样清秀，表情灵动，两颊还有些未褪的婴儿肥，看上去倒是挺可爱的。

俞亮看着叹了一口气，语气颇有些复杂：

俞亮他就是时光。

连谨行时光？六年前赢你的那个时光？

俞亮嗯。

连谨行那倒是有意思了。

俞亮什么？

连谨行没事。

连谨行看着时光，习惯性地转动着手腕上手链，突然之间，连谨行好像又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人在盯着自己，不是刚刚时光那种好奇而惊讶的打量，而是用一种很复杂，很沉重的视线在看着他，连谨行不知道要如何形容，他只是觉得看着自己的那个人好像在很深情，很温柔，也很悲伤地在看着他，连谨行突然被这厚重的情绪给压的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连谨行下意识地寻着感觉抬头，想要找到看着他的那个人，结果……

什么都没有。

时光旁边座位上，什么人都没有。

可是，连谨行却突然移不开眼睛了，因为他觉得，自己好像和一个人在对视着，那种感觉很奇妙，隔着千山万水，却又好像近在咫尺。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连谨行突然有一个很奇妙的想法：时光，他真的是一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