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姑且算前言） 五代迭十国

五代迭十国

那是一条无名的古道

铺就的青砖已刀痕累累，残缺不齐

砖缝间是浸透了鲜血的黄沙

金盔在这里化成了残甲

谁还在春闺念着尸骨无存的他

从这里踏上新的征途

旌旗遮蔽了日光

来的几人成就了霸业

往的多少得以凯旋

几点长亭，短亭

送别的人一波又一波

几杯假意，几盏真情

泪都打湿了衣襟

有人却说——不要哭

路旁是苍老的柳树

蝉在风餐露宿地流浪

家园又被折去了几枝

又莫名被谁写进了诗

做了一回跑龙套的

几间小小的茅草铺

挂着一张大油布——“茶”，来来往往

苦涩的喉咙和浑浊的水中

几个故事和奇谈在悄悄地酝酿

贬谪的人从这里去远方

赶考的书生还在来的路上

西风吹去的是沧桑

瘦马依旧载来着梦想

终究都是天涯的断肠

叮铃铃叮铃铃

慢悠悠的驼铃还在踱步

得儿得儿得得得

快马扬起了尘土和荔枝香

若干年后，会有人打这儿来

去终结一段盛世

成就一个诗圣，一章诗史

又是日暮风吹雪

谁还在茫茫白色中跋涉

去赴一场约在终南山的樽前老去

人老，心不老，梦也不老

而我想过去

从这古道过去看看

秦时的明月

逛逛汉家的陵阙

尝尝诗仙代言的酒

做一做几千年前的梦

梦里，坚固的城墙如刀削金铸

伫立着高大的城楼

一条奔腾的护城河环绕

厚重的城门无声地说着肃杀

用它身上深一道浅一道的伤痕

张骞，玄奘从此向西走向了茫茫大漠

鉴真出门往东，多少次死里逃生

他们经过那古道

回头看了，或许是最后一次的

故乡的夕阳西下

淅淅沥沥的雨，湿了青砖黛瓦

屋檐下滴滴嗒嗒

一把油纸伞

撑起了盎然的古意

香雾缭绕的佛堂，贵妇人向菩萨虔诚祷告

一旁，念经的小和尚正在偷瞧着小丫鬟

湖心的亭

年轻的画师给俏脸微红的小姑娘画着像

深院里的孩子，穿着绸缎

在雨中奔跑嬉闹

墙角里蜷缩的乞者

恶毒地咒骂这微凉的雨

湿了他唯一的一块烂布

酒楼里的小二忙的团团

转那桌的客人嫌酒上的太慢

题诗的要笔墨伺候

甚至还偷偷听到了雅间里造反的密谋

哎呦喂，催税的官爷咋又来了

春风得意马蹄疾

谁曾走马看遍了城里的花

十年寒窗无人问

一举成名后的皇榜也贴不尽天下

大概是贴在了脸上，和嘴上

雕廊画栋，皇家的宫阙何止万间

佳丽三千，帝王的妃子青丝白发

又岂有天伦之乐

最难做的是四十年的太子，

皇帝的兄弟伴君如伴虎

多少句“吾皇万岁”后等来烛影下的斧声

食君之禄的王侯，为君分忧的将相

惦记着那个位置，害怕着那把铡刀

大殿上的文武百官，奸贤能庸

谁又看得透人心深海

兵戎相见，宫墙上洒的是兄弟的鲜血

战火纷飞，城池里燃的是百姓的幸福

来年野草丛生的废墟上

一座座宫殿又会从无到有

残破的城墙再次焕然一新

市坊依旧整齐划一

这就是长安

繁华而又落寞的长安

强者创造着历史

平凡人过着生活

一遍遍毁灭一次次重生

城，大概还是那座城

人，却好像不是上次那一拨了

而明月照旧，照新

在史官的笔下

在诗人的纸上

在墨客的文中

在那条古道的尽头

在我的梦里

梦里

有一个长安

有一条长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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