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东华即是执念

我好像长高了不少，虽然容貌没有变化，用宴擎南的话说，比以前多了几分恣意从容。

宴擎南劝我早做打算，我于八荒六合就是随时降临的天劫，但是至少现在本天劫还没有降临的打算。

我恨东华，他也许说的是真的，但他拿出锁魂玉的时候我是心碎过的

如果我真如那般灰飞烟灭在祁山之上，他是不是应该很满意。

东华说我执迷不悟，我确实执迷，不是我执迷于别的，而是执迷于某一人的心意。

也许是顶了我这魔尊的名号，近日里魔族的大小事务顺通了不少，鬼族递上来的降书和请罪辞倒是诚恳，天族开放南荒供魔族修养生息。

而南荒，本来是我们魔族的故乡。

我作为魔尊的第一时间没有去烧杀掳掠，欺凌弱小而是窝在章尾山喝酒，我的态度着实让天族众老出乎意料。

而我魔族老小开荒种地，忙忙碌碌，小阿彦喜欢来和我聊天，今天给妹妹编了好看的头发，在山间给妹妹摘了花花，我摸摸他的头。

“回去吧，魔尊大大要干大事了！”

“那我也要一起！”

“不行，你还是小孩子！”

“阿彦要追随魔尊大大！”

然后，带着阿彦干大事的我给他喂了两口清酒就小脸红红睡过去了。

然后，干大事的我就被宴擎南砸了好几坛子好酒。

宴擎南丢给我一大堆古籍，都是魔族的秘法机要，没有修完不许我吃饭，修不完一本，砸一坛子酒！

滋，宴擎南变坏了，从前多么听话的小孩呀！

相比之下我更喜欢佛礼课，小时候东华和我讲课，我听不懂也要和他辩几句，在理不在理，每天的脑门是要被敲打的。

东华二字一出，心口又是一颤。

猛得灌了几口烈酒，周身的温热才渐渐恢复。

可能是我第一次当魔尊没什么经验，亦或是八荒六合第一次见魔尊也没什么经验。我努力做出一副凶狠的模样，凶狠的目光，凶狠的张牙舞爪，最后是在南荒的草原一群孩子抓着我玩耍，我逮到一个就作势要咬住她的小脸，吸她的小脑袋。

这一作势不要紧，要紧的是四海八荒传闻魔尊嗜血，连稚子也不放过，用幼童练妖邪之术，可诛真是可诛。

再然后我就被宴擎南捉回去背书了

今一日，我准备收拾收拾出趟门，当初迁来南荒走得急，章尾山的寝宫里落下了许多东西，比如我那套用的甚是顺心的茶盏。奈何我好说歹说宴擎南也不许我离开，如若要出门，也必须他跟着，我拗不过他，只得等他包好各种防身法器拖拖拉拉的出门。

我觉得，他大约是看不起我这个魔尊。

章尾山的月色依旧清凉，好在我那株佛铃花开不败，诸多往事上心头猛的又给自己灌了口酒。

宴擎南的青筋又跳了跳

远处，佛铃花下一人，白色的华袍不及他紫衣那般神色庄严。

“东华帝君，有失远迎”我嘴角戏谑的笑到。

他并未搭理我，看着佛铃花树一言不发。

宴擎南的神色很戒备，我要是不摁着他此刻他估计已经要往东华脸上扔刀子了。

“他似乎很紧张你”东华淡淡开口

“我死了这好几回，他大概是紧张的”我依旧是自嘲的语气。

“你是在怪我”他说道

“东华，华严经上有这样一句：一念嗔心起，百万障门开。说的是起了不该有的贪念，便种下了万千业障的因，而后的种种境遇，皆是变化成因果。小的时候我读不懂，现在体会得深切。”

“你如果愿意，我们回碧海苍灵，我造了一处境地妙义渊，虽不能净化你的浊息，却也可以平和你的心性。”

“不了，我不愿意。”

宴擎南十分地警惕东华，恨不得先用法器在我面前先垒出一个屏障来。我十分肯定确定告诉他，东华他搞不死魔尊渺落我，我是三毒浊息幻化，死不了。我想和东华说会儿话，他才到四米开外的一个门厅去喝茶。

我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晚上，东华教我读诗“当年明月旧时友，半杯欢喜半杯愁。”东华的解释是说，这个人实在太无聊，无聊到和月亮交朋友。我说他没有风流才情，他拿起书卷就敲我的头。

想来所有悲欢都有铺垫，而今我也只能半杯离愁遥寄当年明月。

“东华，我觉得你是错的”我递给他半壶酒，他接下晃了晃酒壶，是他喜欢的釉色。

“天地划分之初从未有过神魔之别”我接着说，“你看那坐在九天之上的天族，未必就人人修的一副慈悲心肠。”

他抿了一口，“难喝。”

“好酒都被宴擎南给我砸得差不多了。。。你且将就将就。”

“你若执迷不悟，八荒六合便不安稳，我不会坐视不管”

“我偏就执迷，”我上前捏住他的下巴“我不仅执迷，我还执迷得厉害”我戏谑地看着他，我其实很少有这么近的距离看着他，他的容颜极致我向来是知道的，但此时却也微微失了神。

他提起酒壶，我当头就是一棒，疼。

“我确实是很久没有教训你了”

“东华，我不再是你救下的那个孩子了”我呡了口酒，“在祁山之上我就死了。死于万千浊息穿堂而过，死在你和天兵天将的包围之中。”

“你还是很偏执”他的口气冷淡。

“如若说这四海八荒真有什么让我发狂执迷离不开眼，除了你没有谁了。”这是我从前小心翼翼藏在心里的话，看来换个身子还能换个心境，也换个活法。

他似乎不解，顿了顿，疑惑的看着我“你说什么？”

“我喜欢你，从小就喜欢，想和你在一起，不对，我要你在我的身边，生生世世，永不分离，怎么样？”

“我如果说不呢？”他看着我的眼神似秋水无波无澜，看不出情绪。

“那我们谁打得过谁，打得过的说了算”

东华与西天佛陀之辩法，佛曰：世出草木鸟兽皆源自心法，心之所相则为相之所化，而生菩提之心则免轮回之苦果。我心生慈悲，渡己也渡人。

东华的说法但是直接了当，万事皆有因果，如果只求一个脱离苦海办法，一门心思的修缮本心是没有用的，本心即本貌，若事不顺意不达本心，不必费时间劝自己规避心意，去做便是。

佛佗笑罢

而后的十几万年各族征战，四海八荒生灵涂炭。东华披玄晶铠甲，以杀止杀，以战止战，手法之雷厉风行让四海八荒皆臣服。他定下的仙法律例也成为四海八荒的法则，数万年的征战以万千生灵换万千生灵，四海八荒归于平静。

父神曾告诉他，未勘破道心所向必生业障，但是业障这个东西他东华向来是不会看在眼里，至少四海八荒，没人比他更能造业的了。

后来和凤九的一番劫难却让他心惊却疑惑，看着旁边的小白依旧和滚滚抢糖抢得热烈，他微微一笑。既然都讲因果，那也是自己破了因才来的果吧。

而谁为因果，孰因孰果东华也未曾堪破吧，被他囚禁的这些年里渺落常常问他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她，你说天地共主化不了三毒浊息尚有缘由，而破一个三浊毒息的化身不过是苍何剑一刃的事。

东华与凤九本没有缘分，虽说是由阿兰若和沉晔作为影子延续而来也要有一个源头，而源头在哪呢，东华用佛玲花树困住的仅仅是渺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