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鹊(七)

　　“十年了吧，我自那日从你家中离去之后开了灵智。”它扇动着翅膀停在离他半寸之外的地方，眨巴着细小的眼睛，“追寻着曾经在你身上留下极淡的气息引子这才好不容易将你寻到。”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他退后几步，手下意识地摸向自已腰间的长剑。

　　“我叫窥鹊，是一只小妖怪。”它的声音很是灵巧动听，李贺竭力让自己镇定，还是一副太相信地问：“你…你真是妖怪？”

　　“我是。”

　　 李贺沉默许久，突然笑出来，身体也随之放松下来，眉眼间的郁气似乎舒展了少许，似乎在这一刻他放下了一直压在心头的重担。

　　“所以世上有你这种善良的小妖怪，就有我这种身不由己的人，这世道就我们两种多！”他认真朝天空大吼，言罢冲它摆摆手。

　　“走吧，就当我没有见过你，你也不欠我的，我这人读书这幺多年，没读个功名在身，倒也因书中教导心宽救了你这只小雀，走吧，天高任鸟飞，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沾多了死气不好。”

　　他站住，回头：“我都说了不用你跟着我了。”

　 “可我不这么觉得，你救了我的命，我是一定要报答你的。”小雀看着这个身披甲胄的年轻人似乎若有所思。

　 “那好...那就陪我呆上一晚吧，与我聊聊天”李贺再度饮下烈洒，清醒的眸底染上腥浓的醉意和年少纵马的轻狂：“举洒敬明月，敬我和窥鹊的重逢！”

　　 皎洁的明月下，一人一鸟相依，在这片黑压压的天空下显得分外孤寂。

　　 很快，它又见到了他，前线战事告急，他也被凑了上去，他临行前笑着对它说：“等我回来，必将为将，迎她进门！”

　　 可他却不知道战场上没有回路...

　 它回想了一遍他们短暂的相遇，时间不过转眼即逝的一个夜晚，跟几十具尸体一道，冷冰冰地躺在板车上运来，伤口密密麻麻，数都数不过来，唯有头盔下的脸庞和离去时一样未曾改变，他的魂魄在世间没有一丁点剩下的痕迹。

　　 静谧寂静的夜色以及黑压压的连绵山脊中一张白色光线缓缓交织的网被扯开，随后罩在土坑之上，无数星点飞舞而起。

　　 呜

　　 随着一阵沉闷的巨响声，光网逐渐消失不见。

　 埋尸的土坑中一个人影慢慢站起，头上盖掩的白布随之落下，浑身上下染满了血迹，眼波中泛起丝丝墨色微芒，如漩涡般迷离让人深陷其中。

　　眼睛里逆出泪，像是黑暗中跳跃的鬼火，他的笑声很奇怪，似乎由骨子里压抑的痛苦蹂蹑而出。

　　没有生命的躯壳似乎轻了许多，它很适应，与此带来的还有另一种视角感觉，更多的是痛苦，应该阻止的，眨眨眼睛，看看坑里，又看看他自已。

　　 心里没有冒出一个念头，替他活下去，做些事，但其实妖没有心...

　　 那是什幺在作祟，是它曾经偷窥的记忆吗？亦或者是他一李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