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忘(十九)

　　 “这口井是个容器，应该是很多年前由一位入道之人所建，为赢忘之巢穴，等待有缘之人，而所谓有缘需一对真心相爱之人，同吃下那寿到终寝母子虫尸，在容器的滋养下，吃下子虫之人会在万般劫苦之下溺为白骨，而吃下母虫之人便可堕尸成金，那群沙匪应该也是知晓了其中的缘故，才会放出消息选中你们夫妻二人为饵。”

　　 “只是他们不知道，像这口井献祭的人需为自愿，方可感化为金，你死的时候心中满怀怨恨，令体内虫尸产生异变，转化为水中的妖怪...”余年上红唇轻合长吁了一囗气。

　　 “都说商人重利轻离别，是我有愧于她，这么多年的冷落疏离，家中破败之时也就只有她没有离去陪伴在我身边，却不曾想放手一搏却害了她的性命，早知结局，倒不如随她山野农家渡残生了，是商人的傲气让我家财万贯，也是这份傲气终究让我赌输了一切。”

　　 郑秋捂着脸，眼泪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已然哭成了个泪人，虚脱一般坐在地上久久不得停歇。

　　 你既为她情深不己，又为何将冢置于阴潮的井边？恐怕是尽自己沦为水中妖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悲怆的冷风间无人相陪，每逢月黑之时，一人萎缩在阴暗的井中痛苦，囚她亡魂于身边日日诉苦，却不知只是一人独语罢，南离看着那落寞悲伤背影不免生出几分讥讽。

　　 想到这儿，他突然明白了什么慢慢做到白衣少年身前，侧耳低喃，余年上猛地清醒过来，法扇随念而动直抵郑秋咽喉。

　　 “你现在既然已经解脱，为何迟迟不愿交出她的白骨，一直在这阴暗的井边徘徊亦是被你锁在身上，永远不得轮回，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月光之下少年双眉迭起，幽深的眸子紧紧盯着眼前这个可怜之人。

　　 “余公子有一件事，你说错了，我的心就是她的冢，我们夫妻本是一体，又为何需要分开。”郑秋抬起了憔悴的面孔，眼神中满是悲凉，你可知？心殇多伤人？

　　 下一秒，他低下了头颅，满是爱慕的神情望着衣衫中多出的白骨，眼泪又禁不住流了下来，滚滚热泪滴在白骨之上，竟剌出一股股白烟，伴随着白银凄凉的莺鸣起伏不定。

　　 “为何！为何？韩春你为何要如此？不是爱我的吗？为什么不能永远的陪在我身边，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听见了，我只能活一日，便要抛弃了我，独自去那美好的来世吗！”

　　 郑秋忽然发出一声怒吼，双手紧握成拳，猛地就要向身中的白骨砸去，却在最后一刻停在了空中。

　　 席卷着黄沙的夜色中，悠然传出一声悲叹。

　　 何必呢？

　　 少年轻轻拽住他的手腕，慢慢移开，看着怀中的白骨口中默念起咒语，金色的光点在夜色中汇聚开来，荧火点亮了整个村庄的上方，那些沉睡在家的村民还在迷糊的说着梦话，井水开始波澜起伏，沸腾的水炸开到空中，井石如过眼绮梦入空，飘凝出比针还细、比丝还柔的雨，无声地湿润着这片荒芜的大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