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完

“吱呀——”

　　木门似因为太久没打开，发出一声不堪劳累的吱呀声，紧闭的嗔门张开一条缝，窸窸窣窣片刻后，从黑魍魍的屋内爬出一条蛇，一条小蛇。

　　这条蛇只有成人手臂长短，倒立三角形样子的脑袋上有双灿金色竖瞳，比血还要殷红的蛇信子不停吞吐。

　　蛇的竖瞳直直的盯着齐修羽，似与她对视以确认鬼火下这人是否为它所寻之人，半响后，它扭动有两指并拢粗细的身体向前蜿蜒爬行，黑绿色的蛇鳞泛着幽暗的冷光。

　　齐修羽无意识的后退一步。

　　她眉头微皱，眼眸微眯，嘴唇微抿，流露些许厌恶。

　　这冷血动物停下，蛇尾翘起拍了拍地，光溜溜的身体一缩，盘成了巴掌大小的圆饼，圆溜溜的蛇瞳清晰映着齐修羽的面容。

　　这蛇活了不知道多少年头，早就通了灵，那双冷血动物的灿金竖瞳十分人性化的流露着可怜兮兮。

　　“明是你偷跑出去惊扰了别人，怎么反倒是你先委屈了。”

　　一股不知从哪儿刮来的邪风吹动齐修羽的头发，直愣愣的将地上盘旋的绿蛇吹在空中，啪叽一声砸向嗔门，将那开了一条缝的两扇大门彻底打开。

　　齐修羽召出的鬼火忽然泯灭，整个空间暗如黑夜，又在下一刻亮如白昼。

　　…打不过。

　　齐修羽拱手，十分谦虚有礼貌道：“……在下幽冥五子齐修羽，不是前辈是何方高人，如何称呼？”

　　嗔门里黑色迷雾蔓延，看不清里面到底有什么，只能听到嘻嘻哈哈闹作一团，吹拉弹唱十分热闹，几个清亮的女子嗓音比雀儿还要吵闹，用已失传的古语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无人理会她。

　　齐修羽心下不快。

　　不过是因家世还是资质，这位幽冥的天才被人怠慢的次数屈指可数。

　　那些吴侬软语嬉笑怒骂突然停住，活像所有人被掐住了脖子，蓦然沉寂，屋内慢慢传来了阵阵哀切的抽泣声。

　　齐修羽：“……”

　　里面的人是疯了是吗？

　　她起了离开的念头，脚跟微微抬起。

　　“九归阁阁主，称我阁主。”一个又细又尖的声音回道。

　　声音尖锐的似是捏了嗓子故意为之，齐修羽暗道。她抬头，不出所料，门匾上嗔字变成了鎏金的九归阁三字，且原本端正规矩的字体也变得龙飞凤舞，站在此处的若不是齐修羽这种连写自己名字都用草书的这样深谙草书一脉的人，怕真是要仔细分辨一番才能看出门匾上的鬼画符是什么。

　　比如齐修远，她那个天杀的表哥，那家伙要是见了这字怕是会觉得上面画的是高深莫测的阵符，而非单纯的阁名。

　　况且九归阁这个名字未免也太过耳熟。齐修羽眼眸暗了暗——穆宣七百九十二年面临前所未有的困境之一：九归阁避世不出，三代天机子算天弥留之际得出，大厦将倾，唯有恶者独活。

　　如今宣统七百九十二年，已经隔了整整一千年，早就销声匿迹的九归阁此时露面，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史书记载的穆宣末年的惨况——幽魂魔尊出，尸山遍野，易子而食，修士十之八九被废丹田，沦为魔族奴隶。

　　“进来。”门内的人又说。

　　齐修羽干脆利落的后退三步，捏紧鞭子，坚决摇头说：“不进。”

　　这不知深浅的，傻子才进去。

　　门内传来一声轻笑，又传来一声惨叫。

　　“生门即死门，死门即生门，生生死死皆如梦，你进与不进，且还由不得你。”

　　齐修羽汗毛倒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据古籍记载，这九归阁一向以名门正派自居，怎么如今也和歪门邪道一样，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生死未由我，自也不由你。”齐修羽双眸寒星点点。“阁主，你刚才那话是不是表明，要想从这走出去，就必须进你这九归阁的大门。”

　　“若你执意寻死，自是可以不进。”

　　“……看来我是非进不可了。”齐修羽低头笑了笑，然后出乎意料的弃了玉髓鞭，解下腰间一直当做配饰而随身携带的长剑。她习惯性的蹭了蹭衣服，将手心黏腻的汗液蹭到干燥的衣物上，紧接着握紧剑鞘，缓步走向九归阁。

　　沧海桑田似在一瞬，周围景物随着她的前行而发生滔天变化，原本树立在九归阁旁边的贪、痴二门在她踏出第一步时化为灰烬。

　　她不知晓她身后的牌匾在她进入之后又变了样子，鎏金的玛丽苏三个大字张牙舞爪的在沉木木板上盘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