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尔晴觉得好心塞。
明明她是按之前给傅恒做帽子的尺寸做的，怎么会小？难道这段时间，傅恒的头围又长了？
“做小了？”
这么长时间，傅恒也差不多适应尔晴时不时地语出惊人了，不会再有什么过度的反应，只是十分淡定的让尔晴重新做一个，说自己明天就先不戴这个了。
“不行！”
不戴耳捂子，护膝护肘都在衣服里面，老夫人怎么看得到？看不到她不就白做了？
“为什么？”
这事儿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尔晴坦诚相道：“老夫人看不到，我这‘恩爱’不白秀了！”
“所以，你给我做这些，就是想让额娘看到，知道你对我其实多么用心良苦？”
‘用心良苦’四个字被他咬得特别重。
“也不完全是这个原因。”
一来，老夫人和傅恒对她确实不错，她也是投桃报李。
二来，她早就想为她大哥大嫂做点什么了，不过她已经出嫁，若是光给攸宁做不太合适，顺便给明琳明仁也做，就不会显得突兀了。
三来，就是顺便秀个‘恩爱’，让老夫人对她这些日子身为一个妻子的‘无作为’不会有意见。
尔晴一五一十地说出她的想法，傅恒听了，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反应。
她还知道他对她好？
她真的知道他对她好吗？
他早就下定决心忘记过去，忘记璎珞，和她好好过日子，她一点都没有感觉吗？
傅恒脸上的笑意倏地散去：“恐怕你枉费心思了。”
“你什么意思？”
“这冬天都快过去了，你才想到做这些，不觉得多此一举吗？”
“春寒料峭，怎么没用？”
是稍微迟了一点点，但天还这么冷，谁说用不到，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你以为额娘跟你一样那么小心眼，这些日子以来，你扪心自问，额娘待你如何？富察府的人待你如何？”
我待你如何？
被气多了，也就没什么气了，傅恒只觉得无力。
尔晴犹豫了一下，才道：“老夫人自然待我很好，你们富察府待我都好，可是……”
可是老夫人一直期盼着她能尽快给傅恒生个一儿半女，而尔晴自己心里清楚，她不可能让老夫人得偿所愿，一年两年或许老夫人还能理解，愿意给她时间，但三年五年呢？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尔晴干脆全部都说了出来：“要解决这个问题，就只有两个办法，一是跟老夫人说，我不能生，老夫人肯定让我吃药，调理身体，还不能生，老夫人肯定要给你纳妾了。”
“我从未想过要纳妾！你……”
“我知道。”尔晴打断傅恒的话，说:“你要为魏璎珞守身如玉嘛，纳了妾，其他女人哪会有我这么理解你？”
“你理解我？”
傅恒被气笑了。
“所以第一个办法不可能了，二是跟老夫人说，你不能让我生……”
没有哪个男人听到这句话会不生气，但傅恒反而冷静了下来，他倒要看看她还能说出什么来。
“老夫人肯定不愿意相信，就会为你多纳几个女人试试看，结果还是一样，你又不会碰她们！”
尔晴腹诽，要是傅恒愿意纳妾，一切不都迎刃而解了吗？真是的，他和魏璎珞又不可能了，他还真准备一辈子当老处男啊？
“我选第三种。”
傅恒想说，我跟你生不就行了，尔晴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比他更快开口。
“所以啊，我不早就跟你说了，让你等等，等皇上对魏璎珞的心淡了，我就麻溜地给魏璎珞腾位置，让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到时你们再一年抱两，两年抱三，不就皆大欢喜了？”
傅恒冷嗤：“你明明清楚，我跟璎珞根本没有可能了。”
她这么说，不就是不愿相信，成亲那晚，他对她说的承诺吗？
既然如此，他也不逼她，他会用行动来证明给她看，他还不信，到嘴边的鸭子还能飞了不成？
现下，尔晴这么抗拒，他只能变换策略：“我与你成婚已成事实，你别再妄想有的没的了，不过，你放心，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你只要当好名义上的傅夫人就行了，额娘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会解决。”
“明白明白。”
不就是拉她当挡箭牌嘛！没关系，没关系，若是名义上的夫妻，让她做一辈子都没关系。
尔晴连连点头，听到傅恒这么说，她就放心了，这种事由他出面，自然再好不过。
傅恒见她头点得跟拨浪鼓一样，嘴角也止不住地上扬，心里一哂，话锋急转：“但是……”
“但是什么？”
尔晴心头一紧。
“你不能再提纳妾一事，也不能再抱有这样的想法，若是让我知道……”
傅恒以为自己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她在自己心里想想，这他都看得出来？尔晴偷偷翻了个白眼。
心里这么想，嘴上说的话却是：“好，我知道了，我保证不会再提纳妾二字！”
说完，她又嘟喃道：“那要是老夫人提出来，我就没办法啦。”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若是让我听到纳妾一事由你嘴里说出来，我就会让额娘知道，你能生，我能让你生，还用费劲纳什么妾……”
傅恒顿了片刻，满意地看到尔晴表情一僵，才继续道：“反正，对我来说，都、一、样！”
他的眼珠是很深很深的那种灰蓝色，此时他瞳孔一转不转地看着尔晴，黑洞洞的，像幽潭一般，尔晴被傅恒看得脊背一凉，身上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呵呵，话说成这样，就太影响我们之间的结盟关系了。”
尔晴打着哈哈，然后举起三根手指：“我喜塔腊尔晴发誓，今后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绝口不提为富察傅恒纳妾一事！”
说完，放下手指，看向傅恒：“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不纳妾就不纳妾嘛！她能给他纳妾，还能逼着他上人家？到时说不定还是他主动想纳妾呢！
傅恒见她发誓，虽然还不怎么相信，但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便重新提起别的要求：“还有……”
还有？
尔晴浑身一凛。
“你应该叫额娘！”
傅恒知道尔晴不愿嫁给他，可她已经嫁给他了，由不得她连一声‘额娘’都不愿叫，她这么心不甘情不愿，他就先让她口服，之后再慢慢让她心服。
“一直‘老夫人老夫人’，要是哪天在额娘说漏了嘴，你怎么解释？”
这……
尔晴想了一想，傅恒说的确实有道理，便乖乖回道：“我知道了，我以后会注意的。”
“嗯。”傅恒挑了挑眉，道：“时间不早了，安置吧。”
目的已经达到，傅恒很满意，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尔晴这个人，面上看着冷，嘴里说出来的话也总是很刺人，但其实就是个纸老虎！
对付这样的人，就得徐徐图之，慢慢来，温水煮青蛙才行。
“你准备就这样去睡啊？”
尔晴强忍着笑。
傅恒不明所以：“怎么了？”
尔晴实在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你这样太好笑了！”
傅恒这才察觉到后脑勺有些异样，一摸才发现尔晴做的那个暖耳还挂在他的头发上，估计他现在的样子一定很滑稽，把她笑成那样，前仰后合。
他从未见过她笑得这么开怀，笑声止住后，她的脸上还有着未尽的笑意，梨涡浅浅，双眸弯弯，眼波流转间，水遮雾绕，仿佛在诉说着无限柔情。
“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欲问行人去那边？眉眼盈盈处。”
他痴痴地看着，低念出声。
“你说什么？”
尔晴没听清。
“没什么，我要睡了。”
“正好，我也困了，晚安。”
尔晴打了个哈欠，没过多久，就睡得很熟了。
另一边，傅恒摘下暖耳，吹灭蜡烛，飞快地脱了外衣，躺在到榻上，心如擂鼓般，怦怦直跳。
突然间，他似乎闻到了一股香味，丝丝缕缕萦绕在鼻尖，不似瑞香那般馥郁，也不是栀子那样的清淡，而是似有似无，淡而深幽，一种清冽的冷香，如同香味的主人一样，让人无法忽视。
意识到这香味是谁留下来的，傅恒的心不由得跳得更快了。
怦！
怦怦！
他按住胸口，深吸一口气，又呼出来，努力平复着心跳，如此几次之后，才终于恢复正常，而后，又过了不知多久，他才渐渐睡去。
第二日一早，傅恒醒来，睁开双目第一眼不由自主地就转向了床上的尔晴，不过他什么也没看到，尔晴缩成一团，裹在被窝里，只露出个后脑勺。
傅恒笑了笑，起床，更衣，穿的自然是尔晴特意为他做的那一身，人逢喜事精神爽，连杜枫也看出了自家少爷的不同。
“少爷，你今日心情似乎格外好？”
傅恒边往马车里钻边好奇地问：“是吗，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吧？
挥了挥鞭子，驱使马车上了路，杜枫回道：“少爷从出门就一直在笑，奴才岂能看不出？”
有那么明显？傅恒敛容，抿了抿嘴唇，过了一会儿，嘴角却又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
到了宫里被皇上召见完以后，傅恒寻了个空档，去侍卫处找了一趟海兰察。
“呦，傅恒，今日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别废话！”傅恒往海兰察的肩膀上大力一拍，开门见山，直接问道：“前些日子，我让你注意的东西有没有消息了？”
“嘶~”海兰察揉了揉肩，不满地抱怨道：“我说傅恒，说话就说话，你这么用力拍我干嘛？”
“我这不是想看看你武功长进了没有嘛！”
行，你会说话，我说不过你，行了吧！
海兰察默默地叹了口气，不再东拉西扯：“倒是有许多环，什么马蹄环，蜗牛环，匪夷环，就是没有你要的七星连珠环。”
“不过，”他话锋一转，揶揄地问道：“你这是要给谁买呀？我记得璎珞姑娘对这种玩意儿并不感兴趣，倒是听明玉说过，尔晴姑娘很喜欢解九连环。”
傅恒并不理会他的调侃，反问道：“怎么，不行吗？”
“行，当然行！”
作为傅恒的好兄弟，海兰察觉得，无论是魏璎珞，还是尔晴，都是好姑娘，只是，傅恒既然已经娶了尔晴，自然是尔晴更好了。
如今，傅恒能渐渐放下魏璎珞，海兰察打心眼儿里为他感到高兴。
“不过，与其你买一个送给她，不如约她去街上逛逛，让她自己选她称心的，正好这天也暖了。”
傅恒点点头，海兰察说得有道理，但，他答应过尔晴，就得做到才是：“你可认识会打这个东西的工匠，让他帮我照这个样子打个一模一样的。”
他早已预料到这种情况，一早就画好了图样，海兰察接过来看了一下，道：“简单，包在我身上，等做好了通知你来拿。”
“谢了，兄弟！”
傅恒转身准备走了，却被海兰察拽住了：“唉，你这就走啦？你还没告诉我，你这手上脖子上戴的是什么呢？”
“领巾手套你没见过？”
“见是见过，可是没见过这样的。”海兰察好奇地左摸摸右摸摸，甚至想上手抢：“借我戴戴试试看！”
“去去去！”傅恒推开海兰察，道：“要戴让明玉给你做。”
海兰察嘀咕：“明玉可不会做这样的东西。”
“等尔晴教会明玉，你不就有了？”
以尔晴的性子，肯定也会给长春宫里的人做一份的。
傅恒辞别海兰察，一路上都在想着要用什么理由把尔晴约出来，毕竟尔晴看着不像个喜欢动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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