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蓝湛让避尘停在了半空中，耳旁呼啸的风声戛然而止，我轻轻松开蓝湛，在凌乱中找回了几分理智。
蓝湛定定望着我，仿若琉璃的眸中映出我小小的倒影，温柔的几乎朦胧了人间。我已无法压抑心中汹涌的爱意，盯着眼前这张如琢如磨又熟悉的脸，脑海里全是那些与他亲密无间的画面。
我不知道自己看着蓝湛时眼里的爱意与依恋有多么深不可测，竟看得蓝湛耳尖悄然色变，白皙修长的脖颈上都染了一层肉眼可见的绯红。
“蓝湛……”
蓝湛长睫微动，薄唇轻启：“……我在。”
“蓝湛，我……”
气氛如此奇怪而尴尬，蓝湛面上却依旧云淡风轻，我在心中感叹，这蓝二公子不愧是……冰山美人。
“风太大了……我刚刚冒犯了蓝二公子，对，对不起。”
蓝湛沉默不语，他真的……不喜与人触碰。
我心头一阵酸楚，暗自警告自己，风若再起，也绝不能再碰蓝湛。
“蓝二公子请继续御剑。”
蓝湛“嗯”了一声，随后继续前行。
我没有再闭上眼睛，蓝湛就在身后，看着脚下烟雾缭绕的山峦，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
彩衣镇
历来热闹非凡的彩衣镇此时门窗紧闭，街上空无一人，一派萧条景象。
蓝湛吩咐蓝家弟子四散开来，各司其职，更在彩衣镇入口处设了屏障与结界，入口处贴上了封城原因以及天花病毒传染一事。
村民们都在蓝氏弟子的安排下戴上防护的面纱及帆布手套，将染疾的村民统统安置于镇中较大的几家客栈之内，由蓝家弟子亲自隔离照拂。
蓝湛陪着我在彩衣镇科普了天花病毒一事，村民们安置好了长者与小孩，依言做好个人防护后，都纷纷踏出房门。有的赶着做各类防护所需物品，有的协助郎中为染疾的村民熬制营养羹汤以及清热解毒的汤药，有的帮着蓝氏弟子运送染疾尸身往镇外荒山焚化。疫情当前，人人有责，奋力救人即是自救。
彩衣镇是典型的江南小镇，江南水乡，小桥流水，养牛的并不多。我从村民口中得知，彩衣镇唯一一户养牛的位于村子最远处，我与蓝湛沿着村民所指的方向一路寻找，最后在离镇中十里左右的地方见到了牛婶一家。
牛婶一家见到蓝湛，得知是镇守此处的仙门姑苏蓝氏莅临，来的还是蓝二公子，又惊又喜。
我去牛棚绕了一圈，发现牛婶家的牛大部分都有染疾的迹象，而牛婶一家则安然无恙。
老天保佑，这牛痘算是顺利找到了。
牛痘接种需要专业人士吧？我这种只知道理论的小喽啰，多少也有些怕的。若是接种成功，留个疤倒没什么，若是接种失败，自己极有可能染上天花，器官衰竭而死。
我还没能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中去，就要殒命玄正十八年？这可如何是好。可这实验总不能让蓝湛或其他人来吧，若是蓝湛，宁愿是我。
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以蓝湛的性子，他若知晓我要亲试病毒，定是不肯的。蓝湛逢乱必出，锄奸扶弱从不含糊，又岂会让我一个弱女子以身犯险，不行，我得先把他支开。
牛婶一家已经免疫，想来成功率也会很高的。我让牛婶将牛身上的牛痘挤入小杯中备用，随后找来了蓝湛。
蓝湛看了看那些牛，又看了看我，十分不解。
我笑了笑，对蓝湛说道：“蓝二公子，这牛痘我是找到了，可单凭我一人之力，是无法完成的，你回镇中请几个医修过来，确保万无一失。”
蓝湛并未有所怀疑，很快便动身了。
蓝湛走后，我即刻向牛婶说明了自己要做之事，牛婶听的一头雾水，却也很配合，将院中阁楼收拾了一下，便带着我进入阁楼，准备接种牛痘。
明晃晃的短刀冰凉锋利，划在我雪白娇嫩的左臂上，一道鲜红的口子冒出了殷红的鲜血，牛婶不由地呲了一声，然后迅速将杯中的牛痘之水滴入我的伤口上。
一切完成后，我再三嘱咐牛婶，绝不能让蓝湛以及医修进入阁楼，否则有被感染的风险。
刚刚接种牛痘，除了心里有些忐忑之外，并无不适。我需要在这阁楼中隔离观察几日，确保无虞后方能给其他人接种。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蓝湛带着医修来到牛婶家中，就在楼下。牛婶将蓝湛走后发生的事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并告知蓝湛及医修不可踏入阁楼。
几位医修议论纷纷，大抵的意思都是以身试毒危险重重，言语中尽是对我这小小女子的敬佩与赞许。
“这明月姑娘小小年纪便有牺牲自我解救众生之心，亦有无所畏惧的勇气，实属难得！”
蓝湛全程一言不发。
少顷，阁楼的木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我知道……是蓝湛。
蓝湛行至门前，停下了脚步。
他站了很久，才开口道：“……明月。”
听到蓝湛的声音，我的嘴角不自觉地轻轻扬起：“蓝湛……”
清冷却温润的声音再次传来：“……痛苦吗？”
这个蓝湛真是……
“蓝湛，我没事，不要担心我。你跟医修们回镇中帮忙吧，牛婶会照顾我的。”
一阵沉默后，蓝湛道：“……别怕，我在。”
也是，御剑时吓得手心冒汗的我，在蓝湛眼中定然是胆小怯弱的。
“蓝湛，我不怕，你在这儿也无济于事，牛痘接踵后需要时间观察，你去忙吧！有什么我会让牛叔给你传讯的。”
又过了很久，才从屋外传来低沉一字：“……嗯。”
是夜，我开始发热、盗汗、畏寒。牛婶向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入夜后我便只能靠自己。不过，我并不认为我出现的症状与接踵牛痘有关，我清晰的记得种痘后的各种反应，我想我可能是染了风寒。
我一个人躺在小阁楼里，除却身上一床粗糙陈旧的棉被，只有一盏忽明忽暗的油灯，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子，和桌上一壶早已冷却的开水。
说不孤独，是假的。可人生中有些难熬的日子，只能独自熬过去，不是吗？
我蜷缩在棉被里瑟瑟发抖，时不时伸手观察一遍左臂，左臂再次伸进被窝之时，冻得像条冰棍。
迷迷糊糊间，似有一股股温暖的灵力缓缓传入我体内，安抚着我这无用的身躯。
第三日，我的左臂长了一块红疹。
第五日，红疹变成了疱疹。
第八日，疱疹变成了脓包，且开始溃烂。
第十日，溃烂的地方开始结痂。
第十五日，痂盖脱落，我的左臂上留了一块丑陋的疤。
成功了，我成功接种牛痘疫苗了！
被关了十五日的我，兴奋地打开了阁楼的木门，一阵沁人心脾的青草香味扑面而来，我深深吸了一口，随后放肆地高喊一声：“蓝湛！！”
蓝湛闻声而至，宛如谪仙般飞身落在我身前，我看着他既开心又激动。
“蓝湛，我成功了，我成功了蓝湛！”说着扑到他怀里，紧紧抱着他，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
蓝湛沉默不语，双手轻轻环上我的腰肢，默默收紧。
这……是幻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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