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复明

"雁叔，徒儿可以给您做换眼角膜手术了，您准备好了吗？"

"嗯。"雁叔的声音，罕见的有一丝颤抖。

一个月后，雁叔摘下了缠绕眼睛多年的黑布。

雁叔眼睛复明的消息，花无谢没有广为传播。他做事情喜欢循序渐进。花无谢让军医官们先尝试一些简单的如肢体受伤之类的手术，并传播患者治愈的消息。越来越多的伤患慕名来接受这样的治疗，也有越来越多的医者闻名而来求学。

花无谢开了专门学习外科手术的学校，招收已有中医学背景的医者。这个事情，得到了皇帝和御医们的背书。

在皇帝跟前，花无谢编造的故事是，有一个方外的道人传来道家独门医术，他花无谢机缘巧合，成了是那道人的弟子。

这个皇帝杨诘，除了痴迷绘画之外，就是痴迷道法道术。对道人极度推崇。各地官员也不遗余力的给皇帝推荐道士。一时间，道士成了辰国最吃香职业。

花无谢的医科学校，也难免要找道人坐镇。平日里，授课的是军医官们。极少数的关键课，由一名三十岁左右，留着短须的——玄心道长主导教授。当然，这名三十多岁的道长，其实也是花无谢本人。为了扮演出足够的仙风道骨，花无谢简直把他上一世cosplay的技能都用上了。

无论是皇帝，御医还是在校学习的学员，都没有瞧出破绽。他身边那几名军医官是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的，但作为花家军的一员，保守秘密，忠诚服从是必须的。

经历开学校的事情，花无谢发现辰朝人思想相对开放。或许是因为通商发达的缘故，各种稀奇古怪的事物接受度比后几百年的几个王朝都要高得多。无怪辰朝会被后世评为华夏大地上创造发明最多的朝代。

绍宁14年除夕夜，花无谢在师父小院里陪师父守岁。屋内炉火熊熊，窗外大雪纷纷。

"无谢，谢谢你。"雁叔收回凝视窗外的眼。那双眼睛原本蒙着的黑布已经没有。

"你是我师父，应该的。"花无谢从炉火中取出烫好的酒，倒了一杯，递给雁叔。

雁叔接过，仰头喝了，"等这场雪停，雁叔就走了。"

"去哪?"

"西北。"雁叔笑笑:"替我徒儿观敌略阵去。"

"雁叔，您不必为我做什么。”花无谢摇摇头，自己也斟了一杯酒，转这酒杯眯着眼笑道，“西北苦寒，雁叔您不若去江南，给徒儿找一个娇俏的小师娘。"

雁叔哈哈大笑，"雁叔喜欢高鼻深目的。"

相处将近四年了，从未听过雁叔如此爽朗的笑声，一切都值了。花无谢干尽杯中酒，托着略带醉意的小脑袋，盯着师父那张英俊的脸，也笑出了声。

清晨，一轮红日升起，透过玻璃窗，射了进来。雁叔摇了摇趴在他膝盖上睡得正香的小家伙，“无谢，起来了，雁叔要走了。”

花无谢揉了揉双眼，似乎才听清雁叔的话，紧抱着师父的腰不撒手。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别阻着你雁叔找小师娘哈！”雁叔笑着轻轻扒开身上那只八爪鱼。

“雁叔，您眼睛好了，话也多了！”花无谢松开手，从身后布囊里掏出一条鞭子，还有两款金属制的工具，“雁叔，您的鞭子这几年也打坏了。徒儿找工匠给您又打造了一条，用西域牦牛的牛筋混合天蚕丝编的，耐力和拉力都大了很多。这个是钢刺，鞭尾有挂扣，钢刺装上去可以争强杀伤力。这个是钢爪，这个可以做攀高墙用。这些钢都是我让工匠们特别炼制的，不锈不蚀，坚硬无比，可以大幅提升鞭子的御敌能力。只是，您可不能拿这个鞭子打徒儿了啊，这可不光是疼，会要命......”

雁叔捧起了花无谢的小脸，静静看着......

“无谢呀，雁叔要知道你长这个样子，一定舍不得打你。”

“雁叔，您别哭啊，眼睛还没全好呢，不能哭的。”花无谢伸手抹开师父落下的泪，自己的眼眶忍不住湿了。

“我——去给您备马。”花无谢转身逃出了屋外。

绍宁17年初，花太尉府迎来了一件喜事，花无谢的母亲阮氏又怀孕了。此时花无谢已经快十五岁。时隔十几年，阮氏再次有孕，真是且喜且忧，毕竟已经是高龄产妇。这样的高龄产子，以当时辰国的医疗条件，基本上是半只脚踏入了鬼门关。

“娘，不用忧心，有儿子在，保准没事的。”花无谢替母亲削了梨，用牙签插了，亲自喂在母亲嘴里。

“你？？一个男子，能知道什么？！”阮氏不信，“你娘当年生你的时候，可是进过一次鬼门关了。当时稳婆都说我捡回条命已经不错，往后只怕很难在生！”

“哼，要不是信了稳婆的话，我能允许你爹纳妾？！”阮氏说着说着，又从悲转怒。一腔怨气无处发，索性还流下泪来。

“好了好了，母亲！”孕妇的脾气就是那六月的天气，说变就变。花无谢顺着母亲的背，劝道，“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当年都是因为生我，害娘受了这么多委屈，不哭不哭！”

阮氏听儿子这话，破涕为笑，拍了儿子一掌道，“傻儿子，什么你都认！”

花无谢笑着拿出一张纸，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娘，这是孕妇的注意事项，您好好看了，照上面的做，多吃绿叶蔬菜，多走动。明天我让人在后花园给您搭一个回廊，两边都做落地式玻璃滑门，晴天呢，就把滑门拉开。刮风下雨就把玻璃门关上。阿娘你要坚持天天走动，别忘了。”

“行了，娘知道了，你忙你的去吧。”这些年，花无谢给花家带来太多奇迹。如果有人告诉阮氏，她家这个儿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能，她也是信的。儿子既然给她孕期指导意见，她也会听从。

辰国的南方，依旧歌舞升平，北方已经很不安分。这两年北方两国契国和擎国开春和入秋都分别有几场劫掠，边民损失惨重。事情报到朝廷这儿，是战是和，朝廷上一吵就是半个月，最终，都是以加大岁币，也就是用钱用物解决了争端。

绍宁十七年四月，花无谢十五岁生辰，花府给他举行了隆重的束发礼。父亲问花无谢是否想好给自己取个什么字。花无谢道：“花无谢，字开心。”

皇帝当日也送来了贺礼，是一份武都尉任命书。花无谢正式成了辰朝的一名正七品的武职官员。

照理，花无谢可以正大光明的备战了。可惜这官职还是太小，连进朝堂的资格也没有。以他跟皇帝的关系，是可以左右皇帝一些想法。然而，皇帝有提拨官员的权利，却没有国家大事的完全决策权。许多大事，都是朝堂官员商议，再由皇帝拍板。如今朝中文强武弱，而文官中，鸽派也远远多于鹰派。尤其是左丞相司马伯昌，更是坚定的主和派。皇帝沉迷于书画与美人，几乎不理朝政，渐渐让司马伯昌一派坐大。

花无谢这些年，也不是没有努力过让皇帝打起精神来振兴辰国，然而其效果甚微。什么是烂泥糊不上墙？皇帝杨诘就是一个。花无谢只得放弃辅佐皇帝的想法，而是暗中培植花家的势力，期望在外侮来临时，能够扛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