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润玉看着月下仙人远去的背影，再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红线，拧紧了眉。

金乌缓缓升起，渐渐化开浓郁的黑暗。

润玉踏着第一缕微弱的晨光，往璇玑宫走去，经过一处花园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抱膝坐在紫藤花架下。

是月莹。

她低垂着头，看着遍地的瑶草在晨风中飘摇着，阳光在她面上投下阴影，仿佛雕塑一般的侧颜，染上一抹淡淡的忧伤。

破晓晨光中的少女，仿佛一副画卷一般。

他轻轻走过去，融入这幅画卷。

“莹儿，怎么在这里？”他轻唤道。

月莹转过头来，看到是他，面上的忧伤似乎更浓郁了。

他在她身边坐下，柔声道:“怎么了？今日怎么起的这么早？”

月莹沉默了，她很想告诉他，她并非起得早，而是一夜未归，可是不知如何开口。

润玉目光望向不远处的北辰宫:“你不是说，昨夜父帝宣你去叙话，怎么，他跟你说了什么？你似乎很不开心。”

月莹眼神往下，看到他袖中露出的一截红线，带了些委屈道:“父帝说我到了要嫁人的年纪了，可是我不想嫁，我宁愿一个人过一辈子。”

她的母亲，曾受尽所谓的宠爱，生下了她，可如昙花一现般，很快被遗忘在角落，然后郁郁而终。

昨夜她说她不愿嫁，父帝却不以为然地笑她痴傻，说女儿家哪有不嫁人的，到了年纪便应当嫁人。

从小父帝总是和她说应当这样，应当那样，她在他规定的界限内，不敢行差踏错，按他的安排，过自己的一生。

她总是顺他的意，从不会做离经叛道之事。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里有怎样的渴望。

她的外表如她母亲一般柔顺，然而她的母亲，一生循规蹈矩，最终在旁人嘴里，只是个不会固宠的蠢/货。

这一生，多么不值得。

她不愿意像母亲一样，将一生托付给别人，连结局都不能自己掌控。

润玉微笑着安抚她:“父帝那般疼爱你，定会为你寻个最好的夫婿。”

月莹忽的定定地看着他，缓缓道:“哥哥以后也会娶妻吗？就算没有水神长女，你也会娶别人的，是不是？”

润玉静默了一瞬，然后道:“我如今没有心思想这些。”

晨光渐渐明亮起来，月莹面上的忧伤也更显而易见了，她将头靠在他肩上，轻轻道:“要是什么都可以不变，那有多好。”

身后传来脚步身，兄妹二人转过头去，便见一身朝服的太微，在仙侍和天兵的拱卫下走来。

兄妹二人赶紧站起身来，对太微行礼道:“父帝。”

太微看着他们，眼神却有些飘忽，不知在想什么心事，片刻后，他方才抬抬手，示意他们免礼。

“本座正要去朝会，润玉可是下值了？”

润玉恭敬地回答:“是，父帝。”

太微点点头:“那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润玉拱手行礼，目送着太微前往九霄云殿。

太微走了几步，忽的想到了什么，对近身仙侍道:“稍后替本座草拟一份诏书，宣东海龙族的族长前来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