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说远了。”裕昌没有去管程少商的神色有无变化,心情如何,自顾自地将话题绕回了正题:“嫋嫋,我说了这么多就是想告诉你。我朝自高祖起选拔官员便是采用的是察举制和征辟制,能够被选中的人或有贤良孝廉之名,或有一定的名望,所以能被朝廷选中之人十有八九都会是出身不俗,甚至来自名门望族,譬如袁慎这一类的公子。”
裕昌眸色黑沉幽邃,嘴角勾着一抹淡笑,可笑意却不进眼底:“袁慎自傲一是因为出身,二来才是因为本事。”
程少商歪了歪头,疑惑地望向裕昌,问道:“郡主的意思是这袁慎更多的是仰仗其家世显赫,出身望族吗?”
在程少商看不见的地方,裕昌眼底划过一道嘲讽的光:“若非是他袁慎是这样显赫的出身,你以为单凭借着他自身能够有如今这般成就吗?”
虽然裕昌只是态度平淡地说着这话,但程少商还是听懂了她言下之意的暗讽,下意识地皱眉,欲言又止。
裕昌瞅了程少商一眼就知她心中所想:“何必吞吞吐吐,有话直说便是。”
程少商犹豫了一瞬,还是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好奇,顺从地说道:“我虽也见不得这袁公子恃才傲物的模样,但他确实有着名副其实的大才,郡主你也承认了,可为何如今有说出来这般话?”
裕昌挑眉,示意程少商继续。
“袁慎有着如此渊博的学识是他自身凭着多年勤奋学习所获,能有这般的才能也该是他自己付出甚多,难道我们不应当肯定他的付出,承认这是他自身的本事吗?”
“自身的本事?呵,天真。”裕昌冷笑一声,打破了程少商内里不谙世事的单纯:“嫋嫋,你可知即便是生在帝都的寻常人家,想要培养出一位能获取官位、实现阶层跨越的茂才是何其的困难,便是举全家之力也不一定能够达成这个目的。”
今日若不是裕昌说起,程少商是真的不知道这个残酷又现实的真相。
曾经她坐井观天,在荒僻寂寥的山野小院安于现状,所求也不过是想要吃饱穿暖。后来养于汝阳王府,跟在了裕昌身边,纵使见得多了,可有太多掩盖在太平之下的黑暗真相是她一个眼界浅薄之人不能看透的。
再加上她自生下时,她的阿父程始便身获品级,程家也算得上是个富足人家,要不是被葛氏所害,她也是个知书达理的女公子,所以那些淹没的事实程少商看不透,也不知晓。
在程少商的潜意识里,只要解决了葛氏,她就能在程家的安排下识文断字,因此她也从未真的体会过想要学习这件事在整个国朝中应当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
裕昌了解程少商一时接受这种事实后下意识地不解迷惑,望着她那双带着‘不知柴米油盐贵’的几乎堪称残忍的天真懵懂,裕昌叹了口气。
她轻轻地撩开了缓慢移动的马车上的车帘,将马车外或明或暗的家家户户收入眼帘。
东方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今日这上元灯会是多么热闹啊,只可惜,这里是帝都,是皇城天子脚下,是最能平步青云的盛地,也是最能掩盖污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