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鲛人珠（三）

远处，似乎起风了。

故事也随之停下。

忘忧看着眼前这位姑娘，微微一笑问：“这位姑娘，不知为何停下故事？”

鲛娇悲然一笑，道：“先生在这里听了无数年的故事，怎会不知道我下面要讲什么，如今我只是想问一下，先生可愿给我一杯忘忧酒？”

忘忧微微一笑，手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酒杯，和一个茶杯。

忘忧将两个杯子放在千味阁外面的桌子上。

忘忧一笑道：“姑娘，这两杯一杯是忘忧酒，一杯是很普通的茶，你能分辨得出哪杯是酒，哪杯是茶吗？”

鲛娇端起两个不同的杯子闻了一下，发现没有一丝味道，颜色也几乎全部一样，都是透明的。

鲛娇摇了摇头：“先生，我分不出来哪杯是酒，哪杯是茶。”

“是啊。”忘忧坐了下来，看向远方说道：“世间人人都赞叹，我忘忧的忘忧酒好，但又有几人知道哪个是忘忧酒？”

“先生想说一些什么？”鲛娇问。

“当你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想你已经知道我要问什么了。”忘忧很是平淡。

鲛娇不语。

忘忧不言。

良久、良久。

鲛娇开口问：“先生，人是会变的对吗？”

“对，万物都会改变，不止是人。”忘忧淡淡一笑：“儿童从少时的天真到少年时的轻狂，再到垂暮之年的平淡，和死亡之时的宁静，一直在变，没有停止。”

“既然人是会变的，那我又为何来此？”鲛娇问，她此时充满了迷茫。

“嗯。”忘忧微微一愣，随后摇头说道：“你为什么来这里？我并不清楚，也许你仅仅是来讲出一个故事，又或许你是来喝忘忧酒的，我也不清楚。”

忘忧看着眼前的姑娘在发愣，继续说道：“万事万物的确都会改变，最初你们相识的时候，或许是相爱万分，但到最后也有可能是生死相离，不再相见，这些都是有可能会发生的，所以忘忧我看重的不是最后的结果，而是过程，哪怕那过程充满了心酸与无奈，但那依旧是我所拥有过的东西，哪怕死完之后，那些东西依旧会在我的魂魄当中长留一段时间，直到我魂飞魄散，又或许去那忘川河岸转世轮回，才有可能会忘记。”

“过程吗？”鲛娇低头似乎在思考一些什么东西，她问：“那先生，可有过相恋之人。”

“有和没有已经不重要了，我自始至终都不曾有情，就算当年有过，现在也不会有了……”忘忧不知道眼前的姑娘为什么会这样问，但沉思了一下之后，依旧回答了这位姑娘的问题。

“既然先生没有过那种刻骨铭心的爱恋，又怎么知道我的疼痛？”鲛娇凄惨一笑，眼角似乎有某种液体流了下来。

忘忧不知道那液体是什么，也不想去知道。

“万事万物都有其根本，忘忧我，虽无情，却会道，一个：缘字。”忘忧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他只是很平静的叙述了一个事实。

“缘？”鲛娇愣住了。

良久、良久。

“倘若无缘？”

“那便…求缘。”

“求缘不得？”

“那便…放下。”

“放不下呢？”

“万事万物都可以放下，情谊也是如此，纵使那人开始对你情意绵绵，但时间一久，倘若是不痴情之人同样会厌倦，他可以放得下，你为何不行？”

“……”

鲛娇不语。

忘忧不言。

良久、良久。

“倘若他到死之前都没有放下呢。”

“到时之后他自然会放下。”

“人与妖注定不能相恋吗？”

“不。”

鲛娇听到忘忧说的话，突然一喜。

“人与妖可以相恋，但妖必须等那人百世轮回，忘忧不知姑娘你可愿意等？”忘忧问。

“愿。”

“但他不愿意。”忘忧摇头说道：“真正爱你的人是不会愿意让你等他的，他同样是如此。”

“为何？”

“因为……”忘忧抬头看向天空，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情与爱。”

“可是当年我确实等了他十五日。”

“那你可知那15日发生了什么？忘忧想，姑娘你应该是不知道的”忘忧回答：“而且一世轮回，一个百年，他不会让你等上万年，他不想你累，十五日确实可以，但万年不行。”

“爱她，就要在应该放手的时候放手，这样才是爱她的表现，而非一味强求，你可懂？”忘忧问。

“我的确不知道那15日发生了什么，以前不知道，现在也不想去，知道了，但是我愿意等他，哪怕千年万年、十万年、百万年，我依旧愿意等他！”鲛娇很是霸气的回答，仿佛百万年的光阴只是一瞬间的而已，根本不放在眼里。

“但是他不知道啊……”

沉默。

良久的沉默。

不论如何，不论结果，仅仅一句不知道，便可以为一个故事画上圆满的句号。

忘忧是如此！

鲛娇亦是如此！

“姑娘，天色不早了，忘忧明天再听姑娘讲故事了，姑娘今晚就在忘忧阁内休息一晚吧。”忘忧看着那一缕阳光渐渐落了山，开口说道。

鲛娇不回答，忘忧却也没有多在意。

忘忧向外走去。

鲛娇：“外面有什么？”

忘忧：“外面什么都没有。”

鲛娇：“那为何要去？”

忘忧：“因为外面什么都有。”

鲛娇：“为何？”

忘忧：“只要你相信他有，那他便有，只要你相信他的存在，那他便是存在，倘若你不相信他有，那他便没有，倘若你不相信他存在于这个世界上，那他便是不存在的，没有人可以永远欺骗你，除了你自己。”

……

星光总是美好而美丽。

然而仅仅只是短暂的瞬间而已。

到了最后它终将会消失。

但是不论它是否消失了。

对于我来说，记住它那美丽的瞬间，那边是足够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