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宿命之夜·序曲（一）

月见节——八月节。

佳节在即，汤屋里愈发地忙碌了起来。

“啊，是草野姬大人！贵安，您真是稀客啊！”汤屋的跑堂管事陪着笑脸，点头哈腰个不停，“快里面请，我让底下人给您准备上好的药浴汤——啊，是风神大人，您也里面请——真是照顾不周……”

“这里是汤屋，请讲。”柜台那里也正忙得不可开交——这会儿又有客人打电话进来预订包厢了，“请问您那边有几个人要来，啊，四位——对不起，麻烦您重复一遍——哦，五个人是吧，真是对不起。好，这就给您安排好包房——请问阁下几点钟到？好的，这就为您准备。感谢来电，恭候您大驾光临。”

“玲，小寻！”一个汤女着急忙慌地朝正在打扫客浴的千寻和玲跑来，“你们怎么还在这儿呀，大浴室那边汤婆婆正召集大家过去呢——快，汤婆婆说这边的客浴暂时就不用打扫了。”

“啊？那客人来了要用可怎么办呢？”玲一边将手中的抹布扔进水桶一边直起身来问道。

“这你就别管了，汤婆婆正吩咐大家快点过去呢。”那汤女说完甚至都来不及擦一擦自己额前的汗珠就又着急忙慌地转身去招呼其他人道，“你们也快别忙了，让汤婆婆等得久了可就糟了！”

玲一边提起水桶将里面的脏水倒进浴室旁的水槽，一边叹了口气：“小寻，咱们也别在这边忙了，汤婆婆让大家都去大浴室那边集合呢。”

“欸？是出什么事了吗？”千寻也停下了手中打扫的动作。

“大概吧——唉，汤婆婆也真是的，上次也是这样。”玲撇了撇嘴抱怨道。

“上次？”千寻有些不解。

“啊……没什么。”玲张了张嘴仿佛想要说什么，她望着千寻半晌终归还是什么都没说，“小寻，我们走吧。让汤婆婆等久了的话说不好她又要大发雷霆了！”

千寻一边帮玲将打扫用的器具收好一边应了声好。

她们两人来到大浴室的时候，这里已经聚满了人。汤婆婆正有些不耐烦地翘着腿坐在大浴室的围墙上，她一边为自己点燃了一支烟一边低沉着声音抱怨道：“真是慢死了，怎么到现在人都还没到齐啊……真是的……”

“汤婆婆大人，您叫大伙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吩咐吗？”见汤婆婆面露不悦之色，跑堂管事的赶忙毕恭毕敬地上前问道。

“哼。”汤婆婆从鼻孔闷哼了一声，沉默着没有说话——不消一会儿的功夫，屋子里就被浓浓的烟草味儿填满。有几个汤女被熏得想要打喷嚏，然而在汤婆婆面前又不敢做出这么失礼的举动，于是她们都只得纷纷悄悄地往人群密集处挤一挤，好躲在汤婆婆看不到的地方用衣袖遮捂住口鼻。

千寻一走进大浴室便下意识地往四下里张望——他，好像不在……

千寻慢慢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自从上次从御神木的许愿幻境里出来之后她就没再见过他——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这些天见不着那个少年，千寻的心里总有些慌慌的。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不管他曾和谁有过怎么样的过往，从那一方幻境出来之后她的心仿佛比以前朝他靠得更近了。

“小寻，你在找什么呢？”一向粗中有细的玲察觉到了千寻的片刻走神，“你是在找——白先生？”她压低了声音悄悄地问道，心中暗暗祈祷她不会否认自己认真的“玩笑”。

“啊——怎么会？玲你说什么呢？”千寻赶紧否认，但却不自觉地慌了神又红了脸——还好有面纱，不然肯定瞒不过玲的眼睛——她于心中暗暗捏了一把汗。

玲也没多问，她朝人头攒动的拥挤的人群皱了皱眉道：“也不知道汤婆婆这会儿召大家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明明月见节要到了，要忙的事情还有很多——真是的……”

玲并不是屋子里唯一坐不住的人——汤屋的大家都是忙碌惯了的——越是在这种忙碌的时候如果不做点事情招待客人的话大伙越是觉得心中隐隐地烦躁不安。

“人也到得差不多了，今天让你们过来是有一件好事要宣布。”汤婆婆表情神秘地扬了扬嘴角。

她一开口，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大家都静候着汤婆婆的吩咐——怕不是又要有哪个大金主要过来了吧——人人都这么猜测着等待着汤婆婆进一步的安排。

“你们最近干得不错，”汤婆婆说着停顿了一下，“大人们都很满意——账房汇报说我们这个月赚了好几票大的——业绩可观。”

汤婆婆让员工们聚集在这里就只是为了褒奖大家？屋子里的人都面面相觑着不明所以。

汤婆婆不急不缓地又吸了一口烟，然后继续说了下去：“再过两天小少爷就要回来了，又刚好赶上月见节。为了让宝宝高兴，你们那天可全都得给我作陪！”说着，汤婆婆将屋子里的众人扫视了一圈，大家都低着头不敢吱声，谁也没有注意到汤婆婆的目光扫过千寻的时候意味深长地停留了片刻。

“为了让宝宝毫无顾忌地玩个高兴，我决定月见节那天汤屋不接客。柜台在哪里？”汤婆婆话一出口大家都吃了一惊，员工们先是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眼睛吃惊地沉默着，然后紧跟着又都议论纷纷了起来。柜台管事听见汤婆婆叫自己，赶忙上前应道：“汤婆婆大人有什么吩咐？”

“你去贴个公告，跟账房说把月见节之前几天和之后几天的药浴汤和包房套餐打个折，好让客人们多多在那些日子里上门。尽快让青蛙将消息散播出去，说我们月见节当天就不接客了。”汤婆婆面不改色地吩咐道。

“啊……是。”柜台应着，心里却觉得不可思议。汤婆婆这是要变相给大家放假？虽然说是为了陪小少爷……可是一向吝啬的汤婆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舍得放弃月见节这么个赚大票的机会啊——再者说，月见节不接客也就罢了，竟然还说要打折——若不是亲耳听见他简直不敢相信！

除了呆站在原地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的柜台管事之外，屋子里的每一个人都很震惊。大家都傻了眼，一个个说不出话来。

汤婆婆自然是不满员工们的这般反应——自己好心好意让他们过节，竟然一个个的对自己没有一点感激之情？他们这会儿难道不应该已经开始欢呼雀跃了才对嘛？！汤婆婆心中窝火：“都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工作！要是敢偷懒怠慢了客人，小心我扣你们一整年的工钱！”

大家莫名其妙地挨了汤婆婆一通数落，赶忙一哄而散，都逃也似的涌向大浴室的出口——嘛，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汤婆婆有些无语地看着自己养的这群白眼狼叹了口气，心中骂骂咧咧的十分不满——虽然自己这番安排是别有用心，但他们简直也都太不识抬举了……

人走光了，大浴室显得愈发空荡，汤婆婆心中的火气也慢慢冷却了下来，变成了一种她自己也说不太清楚的落寞。她刚打算要掐灭手中的烟从墙头上下来，抬起眼来却突然看见屋子里还有一个人没有离开——在看到女孩小小的身影时汤婆婆的心中划过了一丝讶异。

“小寻？你怎么，你怎么还不去工作？！”汤婆婆故意板着脸道。

“婆婆，谢谢您给大家难得的机会好好休息一下。您真好……”千寻轻柔的声音在空荡的大浴室里响起，汤婆婆听得清晰又真切，“您放心吧，小少爷回来了我们一定会好好招待他的。”说完，千寻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笑了——汤婆婆自然有能力看穿被自己施了法的白色面纱——她看到女孩白皙的小脸红扑扑的，正笑得灿烂。她颤抖了一下嘴唇终究还是没有能够说出话来——还从没有人这么直接地说过她好呢……

“我先去工作了。”千寻朝汤婆婆一鞠躬，然后转身小跑着离开了。汤婆婆望着女孩离去的身影，心中涌过一股暖流——这股暖流让她浑身上下打了个激灵，眼泪涌上眼眶——这可不能让员工们看到，不然太丢脸啦……她这样想着赶紧隐了身，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千寻是个好孩子，果真是没有辜负自己的一片苦心——这个月见节的假期原本也是她特意为千寻和白龙那两个孩子安排的——最后一天了，就让他们相认吧……月见节是个团圆的日子——哪怕那天之后他们就要分别，但是只此一天，就让他们在一起吧……

汤婆婆感到心痛却也无能为力——宿命之夜，就快要来了啊……

第十二章 宿命之夜

月见节——八月节。

佳节在即，汤屋里愈发地忙碌了起来。

“啊，是草野姬大人！贵安，您真是稀客啊！”汤屋的跑堂管事陪着笑脸，点头哈腰个不停，“快里面请，我让底下人给您准备上好的药浴汤——啊，是风神大人，您也里面请——真是照顾不周……”

“这里是汤屋，请讲。”柜台那里也正忙得不可开交——这会儿又有客人打电话进来预订包厢了，“请问您那边有几个人要来，啊，四位——对不起，麻烦您重复一遍——哦，五个人是吧，真是对不起。好，这就给您安排好包房——请问阁下几点钟到？好的，这就为您准备。感谢来电，恭候您大驾光临。”

“玲，小寻！”一个汤女着急忙慌地朝正在打扫客浴的千寻和玲跑来，“你们怎么还在这儿呀，大浴室那边汤婆婆正召集大家过去呢——快，汤婆婆说这边的客浴暂时就不用打扫了。”

“啊？那客人来了要用可怎么办呢？”玲一边将手中的抹布扔进水桶一边直起身来问道。

“这你就别管了，汤婆婆正吩咐大家快点过去呢。”那汤女说完甚至都来不及擦一擦自己额前的汗珠就又着急忙慌地转身去招呼其他人道，“你们也快别忙了，让汤婆婆等得久了可就糟了！”

玲一边提起水桶将里面的脏水倒进浴室旁的水槽，一边叹了口气：“小寻，咱们也别在这边忙了，汤婆婆让大家都去大浴室那边集合呢。”

“欸？是出什么事了吗？”千寻也停下了手中打扫的动作。

“大概吧——唉，汤婆婆也真是的，上次也是这样。”玲撇了撇嘴抱怨道。

“上次？”千寻有些不解。

“啊……没什么。”玲张了张嘴仿佛想要说什么，她望着千寻半晌终归还是什么都没说，“小寻，我们走吧。让汤婆婆等久了的话说不好她又要大发雷霆了！”

千寻一边帮玲将打扫用的器具收好一边应了声好。

她们两人来到大浴室的时候，这里已经聚满了人。汤婆婆正有些不耐烦地翘着腿坐在大浴室的围墙上，她一边为自己点燃了一支烟一边低沉着声音抱怨道：“真是慢死了，怎么到现在人都还没到齐啊……真是的……”

“汤婆婆大人，您叫大伙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吩咐吗？”见汤婆婆面露不悦之色，跑堂管事的赶忙毕恭毕敬地上前问道。

“哼。”汤婆婆从鼻孔闷哼了一声，沉默着没有说话——不消一会儿的功夫，屋子里就被浓浓的烟草味儿填满。有几个汤女被熏得想要打喷嚏，然而在汤婆婆面前又不敢做出这么失礼的举动，于是她们都只得纷纷悄悄地往人群密集处挤一挤，好躲在汤婆婆看不到的地方用衣袖遮捂住口鼻。

千寻一走进大浴室便下意识地往四下里张望——他，好像不在……

千寻慢慢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自从上次从御神木的许愿幻境里出来之后她就没再见过他——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这些天见不着那个少年，千寻的心里总有些慌慌的。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不管他曾和谁有过怎么样的过往，从那一方幻境出来之后她的心仿佛比以前朝他靠得更近了。

“小寻，你在找什么呢？”一向粗中有细的玲察觉到了千寻的片刻走神，“你是在找——白先生？”她压低了声音悄悄地问道，心中暗暗祈祷她不会否认自己认真的“玩笑”。

“啊——怎么会？玲你说什么呢？”千寻赶紧否认，但却不自觉地慌了神又红了脸——还好有面纱，不然肯定瞒不过玲的眼睛——她于心中暗暗捏了一把汗。

玲也没多问，她朝人头攒动的拥挤的人群皱了皱眉道：“也不知道汤婆婆这会儿召大家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明明月见节要到了，要忙的事情还有很多——真是的……”

玲并不是屋子里唯一坐不住的人——汤屋的大家都是忙碌惯了的——越是在这种忙碌的时候如果不做点事情招待客人的话大伙越是觉得心中隐隐地烦躁不安。

“人也到得差不多了，今天让你们过来是有一件好事要宣布。”汤婆婆表情神秘地扬了扬嘴角。

她一开口，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大家都静候着汤婆婆的吩咐——怕不是又要有哪个大金主要过来了吧——人人都这么猜测着等待着汤婆婆进一步的安排。

“你们最近干得不错，”汤婆婆说着停顿了一下，“大人们都很满意——账房汇报说我们这个月赚了好几票大的——业绩可观。”

汤婆婆让员工们聚集在这里就只是为了褒奖大家？屋子里的人都面面相觑着不明所以。

汤婆婆不急不缓地又吸了一口烟，然后继续说了下去：“再过两天小少爷就要回来了，又刚好赶上月见节。为了让宝宝高兴，你们那天可全都得给我作陪！”说着，汤婆婆将屋子里的众人扫视了一圈，大家都低着头不敢吱声，谁也没有注意到汤婆婆的目光扫过千寻的时候意味深长地停留了片刻。

“为了让宝宝毫无顾忌地玩个高兴，我决定月见节那天汤屋不接客。柜台在哪里？”汤婆婆话一出口大家都吃了一惊，员工们先是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眼睛吃惊地沉默着，然后紧跟着又都议论纷纷了起来。柜台管事听见汤婆婆叫自己，赶忙上前应道：“汤婆婆大人有什么吩咐？”

“你去贴个公告，跟账房说把月见节之前几天和之后几天的药浴汤和包房套餐打个折，好让客人们多多在那些日子里上门。尽快让青蛙将消息散播出去，说我们月见节当天就不接客了。”汤婆婆面不改色地吩咐道。

“啊……是。”柜台应着，心里却觉得不可思议。汤婆婆这是要变相给大家放假？虽然说是为了陪小少爷……可是一向吝啬的汤婆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舍得放弃月见节这么个赚大票的机会啊——再者说，月见节不接客也就罢了，竟然还说要打折——若不是亲耳听见他简直不敢相信！

除了呆站在原地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的柜台管事之外，屋子里的每一个人都很震惊。大家都傻了眼，一个个说不出话来。

汤婆婆自然是不满员工们的这般反应——自己好心好意让他们过节，竟然一个个的对自己没有一点感激之情？他们这会儿难道不应该已经开始欢呼雀跃了才对嘛？！汤婆婆心中窝火：“都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工作！要是敢偷懒怠慢了客人，小心我扣你们一整年的工钱！”

大家莫名其妙地挨了汤婆婆一通数落，赶忙一哄而散，都逃也似的涌向大浴室的出口——嘛，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汤婆婆有些无语地看着自己养的这群白眼狼叹了口气，心中骂骂咧咧的十分不满——虽然自己这番安排是别有用心，但他们简直也都太不识抬举了……

人走光了，大浴室显得愈发空荡，汤婆婆心中的火气也慢慢冷却了下来，变成了一种她自己也说不太清楚的落寞。她刚打算要掐灭手中的烟从墙头上下来，抬起眼来却突然看见屋子里还有一个人没有离开——在看到女孩小小的身影时汤婆婆的心中划过了一丝讶异。

“小寻？你怎么，你怎么还不去工作？！”汤婆婆故意板着脸道。

“婆婆，谢谢您给大家难得的机会好好休息一下。您真好……”千寻轻柔的声音在空荡的大浴室里响起，汤婆婆听得清晰又真切，“您放心吧，小少爷回来了我们一定会好好招待他的。”说完，千寻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笑了——汤婆婆自然有能力看穿被自己施了法的白色面纱——她看到女孩白皙的小脸红扑扑的，正笑得灿烂。她颤抖了一下嘴唇终究还是没有能够说出话来——还从没有人这么直接地说过她好呢……

“我先去工作了。”千寻朝汤婆婆一鞠躬，然后转身小跑着离开了。汤婆婆望着女孩离去的身影，心中涌过一股暖流——这股暖流让她浑身上下打了个激灵，眼泪涌上眼眶——这可不能让员工们看到，不然太丢脸啦……她这样想着赶紧隐了身，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千寻是个好孩子，果真是没有辜负自己的一片苦心——这个月见节的假期原本也是她特意为千寻和白龙那两个孩子安排的——最后一天了，就让他们相认吧……月见节是个团圆的日子——哪怕那天之后他们就要分别，但是只此一天，就让他们在一起吧……

汤婆婆感到心痛却也无能为力——宿命之夜，就快要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