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落月依旧垂着头，看着自己仅剩下的那一只鞋，前后摆着脚，脚上的银链子发出叮叮当当清脆又好听的声音。语气却还算轻快，程落月“因为我值钱啊。若是被我跑了，百花楼的营生都要做不下去了。”

落月这倒不是自视甚高，百花楼在落月没来之前确实是在花街上名不见经传的普通青楼，如果不是落月来了，恐怕百花楼就要随着溍王的政策被拆除或者改建成酒楼茶肆之类的地方了。

毕竟当年繁盛的花街，如今也只有百花楼一间青楼楚馆的原因，也正是因为落月名动天下，甚至成为了溍国三宝之一。

看着落月裸着的那只脚，他没有半分旖旎的心思，唯有心疼。气氛有些尴尬，他想笑一笑，可是他却发现自己很难做到扯开一个正常的笑容。现在扯开的嘴角，怎么看怎么有点儿苦涩的味道。疾冲（李炬峣）“所以，你才只有一双鞋子？”

他这才意识到，为什么落月每次进门的时候，珺珺会拎走她的鞋子，那根本就不是因为担心踩脏了羊毛的毯子。他也终于明白自己听到的叮叮当当地清脆声音，不是助兴的银铃，而是拴着落月的铁链。

落月无奈地点了点头，看上去并不十分伤心，只是有些无奈而已。显然这样像是被囚禁在笼中的鸟儿一样的日子，她已经习惯了。

疾冲想接着说话，却感觉喉咙里堵着什么，缓了好一阵儿，疾冲（李炬峣）“我带你出去！”

落月慌乱地摆了摆手，程落月“不用了，连鞋子都没有，怎么出去啊？”

疾冲（李炬峣）“罗袜还有么？”

落月乖巧地点了点头，指了指床边的立柜。疾冲大步走过去，打开立柜，里面的衣服一件一件叠的十分整齐，只是颜色十分相近，白色，米白色，上面甚至都没有什么花纹。疾冲越发气愤，为落月不平，甚至想拆了这个百花楼泄愤。

见疾冲愣在了原地，落月干脆甩了另一只鞋，小步跑到了立柜前，自己拿了一双罗袜，又缩着头跑回了床上，抱着腿把罗袜穿好，又端端正正地坐在了床边。

疾冲这幅生气的样子气势骇人，一副战场上沾了血腥气的将军模样，让落月有些胆战心惊。即便是知道这怒意并不是对自己的，她也不敢忤逆眼前这人。

可是他又软下了态度转回身来，疾冲（李炬峣）“我带你出去。”

说完，不再给落月拒绝的机会，又像是抱着孩子一样，让落月坐在他的怀抱中，打开了窗户，一跃而下。

疾冲感觉到了落月紧张地紧紧抓住他的衣服，头也埋进他的颈窝里，浑身都微微颤抖着。

自打来了百花楼，她从来都没有出来过，除了在自己的小屋中，就是走过那条长长的回廊，去前厅里弹琴。离大门那样近的地方，只有几丈的距离，可是她在高台上，只能见到一个一个色欲熏心走进来的男人，却看不到半点外面长街上的风景。

他几步便将后院走完，又翻身爬上了百花楼后院的高墙，跳了出去。

终于，他们逃离了那里，离开了牢笼，来到了落月每天都能看到的那一片长街上。终于，她也能进入自己每天看着的风景里。

疾冲轻轻地拍了拍落月的背，疾冲（李炬峣）“落月，我们出来了。你看一看。”

正是夏天的夜晚，天气炎热，晚间也只是稍微有一些微风，落月在疾冲地怀里窝着，热得满头都是汗，鬓角和额前的碎发都粘在了脸上，但是她整张脸都像是泛着光一般，更加诱人了。

卖菜的摊子上那菜贩子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那么大，惹得疾冲向那边看去，那可恶的菜贩子看着落月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眼珠子都快长了腿蹦到落月身边把她上下打量一个遍了。

疾冲连忙将落月又往怀里揣了揣，把人完全挡住。

看到心心念念地外面的世界，她却并未像疾冲想象地那般激动，而是不安地缩了缩脚，程落月“鞋子。”

还在念着自己的鞋子。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哪有穿着袜子就出门的。在疾冲心里，落月就是好人家的姑娘，是最好的姑娘，不能有一丝怠慢。

他立刻扫了一圈周围，正巧菜摊的斜对面就是一家布匹成衣铺子，店里就坐着几个试鞋的姑娘。

他连忙走进了那家店铺，疾冲（李炬峣）“要一双最软的锦鞋，五码半的。”

他想了想，不自在地咳了一声，疾冲（李炬峣）“有没有帷帽？要从头遮到脚的那种！”

他把落月放到了成衣店里的杌子上，自己去帮落月拿鞋。

一旁坐着几个女子，头发已经盘起了，料想是已经成亲的。成过亲的女人，便偏生有个喜欢和别人聊天的热情性子，看到落月这么惹眼的姑娘，又看到了疾冲那么英俊的小伙子。少不得得问两句。

龙套“姑娘，那是你家郎君？长得可俊俏！”

落月垂着头也不说话，也没有摇头。

龙套“你家郎君还来陪你买鞋子啊？这么俊俏还这么体贴，不像是我家那个，这会儿都已经不知道转到什么地方去了。”

自来熟到令落月浑身不自在，只能垂着头点头。幸好疾冲回来解救了她。他先是拿了鞋回来的，鞋子是牙色的，上面绣着海棠花。和她这身白色的襦裙倒也还算搭。

她正要从疾冲手中接了鞋子，疾冲竟然蹲在了她的面前，握住了她的脚踝，对着她的脚比了比，将鞋子套在了她的脚上。动作十分自然，像是做惯了这样的举动一般，也丝毫都没有旁边有许多人的自觉。还十分随意道：疾冲（李炬峣）“还担心鞋子不合你的脚，看来是正正好的。”

他又拿起了另一只鞋子帮落月穿上。

旁边的妇女们早就炸开了锅。

龙套“哎呀，妹妹，你这郎君真是温柔啊，这么好的郎君，你是怎么找的？”

龙套“帮娘子穿鞋？哪家的郎君会这么贴心啊？”

龙套“就是呀，现在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这么好的郎君了！”

众人三言两语说的本就羞愤的落月更加抬不起头来，直将整张脸都臊红了，耳根子都热得发烫。

幸好疾冲也并不是故意如此，及时将帷帽拿了过来盖在了落月的头上。拉着落月站了起来，还对身后那些拿着鞋看着疾冲愣住的大姐们道：疾冲（李炬峣）“对不住，诸位姐姐，我家娘子脸皮薄，诸位姐姐就不要笑话她了。”

那些女人们又笑的畅快，落月觉得他倒还不如不说这句话，说了更让她们议论得欢快了。在疾冲的肩头锤了一下，疾冲笑了笑，拉住了她的手，小小的一只，握在了掌心。低着头在她耳边道：疾冲（李炬峣）“不会是恼了吧？我不说了还不行么？”

落月跺了跺脚，程落月“你故意的！”

疾冲连忙讨饶：疾冲（李炬峣）“我错了，错了，我们快走吧。一会儿她们又要议论了。”

疾冲就是故意的，在百花楼里他总也说不过落月，每次都被小小的少女逗得脸红心跳恨不得将人直接扑到的。出了门，好歹翻了身，还不能让他好好过个瘾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