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呼万唤始出来,李炬峣都要离开的时候,那个几乎都要被诸位这群传成神女下凡的落月姑娘才终于缓缓而来。
那个时候的她还没有带面纱的习惯。她出来的时候,方才那些好像在预演一般念着酸诗,说着矫情的话的男人们,这会儿反而没了动静,甚至屏住了呼吸,仿佛便是在这位姑娘面前喘一口气,那污浊的气息都会玷污了这姑娘一般。
果真是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倾国倾城貌,惊为天下人。
令李炬峣意外的是,这女子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般艳如桃李却举止轻佻,一举一动都仿佛是在买弄风情,勾引着楼下这一帮仿佛是吸食了五石散的瘾犯了一般的男人。
这女子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眉目间隐然有股书卷的清气,一副清雅高华的举态,倒像是位大家的千金,世家的公主一般。
女子盈盈一摆,身姿柔软仿若无骨一般,穿着同这富丽堂皇的场景完全不同的白色的罗裙,确实像是神女下凡一般。
只听她微微开口道:程落月“落月,向各位问安。”
这声音,与她那张倾国倾城的美人皮极为相称。那泠泠的嗓音,仿佛溪涧的清流击石,沁人心扉,令人陶醉。
她只说了这几字,便兀自坐下开始弹琴。她似乎目光扫过了李炬峣一眼,转瞬便收回了视线,指尖轻拨琴弦,缓缓流泻而出的,却不是风花雪月缠绵悱恻的曲子,而是慷慨激昂的《破阵乐》。那曲中似有大江大河波涛汹涌,又有金戈铁马并天下的壮志豪情。
李炬峣对这位姑娘更有兴趣了。这曲子选的好,选的他想立刻奔赴边疆了。可是他懂得,旁人却未必懂得。尤其是那些在家中锦衣玉食长大的小公子们,如何听的如此大气磅礴的乐曲。纷纷不耐烦了起来。
龙套“我们花了这么多银子,怎么弹这样一支曲?”
这是心疼钱的一位。
龙套“太扫兴了。本来以为今天能听到落月姑娘弹的《阳关三叠》的,那可是落月姑娘最拿手的曲子啊。”
这是充场面,装13,炫耀自己很熟悉这里的人。
龙套“落月姑娘,破阵乐多无聊啊,来一曲十八摸呗!”
这是喝兑水的酒喝多了,已经神志不清的。
落月仿佛听不到这些话一般,专注地弹完一曲,未看台下众人一眼,未置一词,起身便走。
方才那位喝掺水的酒神志不清的人,此时竟然几个箭步冲了过去,扯住了落月的衣摆。
龙套“落月姑娘这就要走了吗?这只曲子我们诸位可是都不甚满意啊,落月姑娘难道不觉得应该补偿我们一下吗?”
落月慌乱地看着他,眼中满是不安和惶恐,仿佛是见到了猎人的小鹿一般,怯生生的,说不出话来。
这种时候,只要有一人率先做这种发泄一般不合规矩的事情,其他的人也会跟着,接二连三的做出不合规矩的事情,这或许就叫做从众?
龙套“是啊,这位公子说得对,落月姑娘奏的这曲《破阵乐》,着实无趣的很,扫了公子们的兴致,不如陪我们喝一杯就当赔罪了。”
龙套“对啊对啊。”
头一个人原本看着落月的表情有些心软,又不愿意在这么多人面前露怯,于是更加大胆的扯了扯落月的裙摆,似乎是打定主意想将落月的罗裙扯掉一块好让在场的众人一饱眼福一般。
龙套“落月姑娘,众意难违啊!”
落月以袖摆掩面,李炬峣几乎能看到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状似恐极。
他觉得这位姑娘更有趣了,方才那首《破阵乐》铿锵有力,磅礴大气,不像是一位如此怯生生,娇滴滴的姑娘奏出的,更何况,一位常年在青楼里生活的姑娘,还是能稳坐花魁宝座的人,无论如何都不该是如此的不谙世事。
本来准备看个热闹,但是这位花魁娘子属实有趣,倒是不妨看看这位落月姑娘究竟意欲何为。
李炬峣将一直挎在腰间的长剑摘了下来,拍到了面前的桌案上,把桌上的“两个黄鹂鸣翠柳”和“门泊东吴万里船”纷纷掀翻。冷声道:疾冲(李炬峣)“放开她!”
那方才还拽着落月的男子,尚且不知道李炬峣的身份,单单是看了他那满身的煞气,和桌上那柄一看便沾过不少血腥的长剑,便瞬间软了腿,连忙放开了落月的裙摆。
落月的裙摆被松开,她却好像也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一般,身子软软的瘫倒,身旁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连忙接住了她,焦急的叫到:珺珺“姑娘,姑娘,你怎么样。”
落月强撑着站直身子,柔弱道:程落月“珺珺,我无事,多亏了这位公子相助。”
所谓官兵总是在剧情发生的最后才姗姗来迟,百花楼雇佣的打手也没能摆脱这个定律,这个时候才出现,清了场子。这倒是正方便了落月同李炬峣讲话。
落月依旧是一副受了惊吓尚未恢复的样子,声音柔柔弱弱道:程落月“方才,多谢公子搭救,若公子不弃,可否让落月奉一杯清茶,聊表谢意?”
李炬峣早就知道她接下来必然有所行动,可是就这?就这?这倒是与他预料想比无聊了许多。
疾冲(李炬峣)“奉茶就不必了,本公子,喝你们这里兑了水的酒已经够无味的了,不想再喝什么清茶了。”
落月听了这句诋毁她安身之处的话,也没有半分恼意,反而微微一笑,自是倾城之姿,程落月“公子见笑了,若是酒不合公子的口味,落月房中也有烈酒,就当给公子赔罪。”
李炬峣挑了挑眉,疾冲(李炬峣)“哦?你又何罪之有?”
程落月“百花楼的酒不合公子的口味,扰了公子的雅兴,落月也深感遗憾。”
看她那表情,仿佛真的很遗憾一般。可怜巴巴的满是歉意与忐忑不安。
这落月明明看上去高高在上,对那些世家公子都没有什么好脸,这会儿却一副讨好的表情。李炬峣似乎回想到,方才在表演《破阵乐》之时,她也曾看他数眼,他当时一直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现在想来,恐怕并不是错觉。那这位落月姑娘,究竟想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
愈发想知道落月计划的李炬峣,微微颔首,疾冲(李炬峣)“好,那就劳烦姑娘了。”
落月脸上那副可怜巴巴的表情霎时消失不见,她轻轻一笑在前面带路,李炬峣登时有一种自己好像是一只猎物好像上了猎人精心布置的陷阱感觉。
七绕八拐,这位落月姑娘住的地方离百花楼的主楼离着几道回廊,甚至还越过了一道小桥。一座阁楼,没有名字,看着便冷清,她缓缓地上楼,走了三层楼,才终于停在了一间房间前。
李炬峣都微微咋舌,这位百花楼的摇钱树姑娘,住的竟然如此偏僻,这没有命名的楼前,甚至连个灯笼都不点,还是方才那个扶着落月的叫珺珺的姑娘现点的灯。
珺珺脱了鞋,进屋点好了灯,便退了出去,临走前还叮嘱落月,珺珺“姑娘,那奴婢先告退了,您注意些时辰,还有鞋子··· ···”
落月没有言语,点了点头。对还站在屋外的李炬峣道:程落月“公子,请进吧。寒舍简陋,还望公子不要嫌弃。”
他一望屋内,竟然铺满了整张的羊毛地毯,怪不得方才落月进屋之前要特意脱鞋。不过,那个叫珺珺的婢女怎么把鞋直接拎走了?
入乡随俗,李炬峣也脱了鞋,走了进去。那落月倒是言出必行,果然备上了烈酒,还特意用大碗盛着。
那落月人美手也是美的,纤纤玉手端着瓷碗也有别样的魅力。她微微低头,露出了纤长的脖颈,白皙美好又娇弱,那种几乎能一下就被人掌控的脆弱感,反而更加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可是李炬峣就是觉得,她这幅端着的大家闺秀的模样,好像只是作秀一般,是一个从头到脚都十分完美精致的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