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天

星野岚从关押着中岛敦的集装箱里出来就看到了站在门口忐忑不安的泉镜花。

“敦没有怪你，放心进去吧。”星野岚抬手抚了抚泉镜花的脑袋，“芥川暂时不会过来的。”

泉镜花小声地应了一下，从星野岚没关紧的门缝中侧身挤了进去。

今天海上的阳光并不烈，甚至可以说是多云的天气，星野岚穿着一身吸热的黑色也不觉得很热，“芥川。”星野岚向芥川龙之介微微颔首，“我已经问完了，现在镜花在里面，不要去打扰他们。”

“是。”芥川龙之介没有任何异议地应下了星野岚的要求，虽然他们曾经是同伴，而且芥川龙之介已经成为了森鸥外直属的游击队长，按理说并不比星野岚这个准干部的地位低，但他还是会选择服从星野岚的命令和要求。

星野岚转移视线看向海面，随着运输船行驶而翻涌而起的浪花拍打在船身上，发动机和涡轮桨的噪音交织在一起，让喜静的星野岚有些不悦地微微蹙眉，既然她来了，那么就必然会参与这场交易，现在走到话是不可能的。

身后一声巨响，芥川龙之介的罗生门将中岛敦拖了出来砸在了集装箱上，然后毫不留情地上前一脚踩住了中岛敦的肩膀，鞋跟正好碾在他受伤的地方，中岛敦不由发出了一声痛呼，而星野岚并没有回头，她依旧看着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的大海，就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背后发生的一切一样。

“我本来是怀着杀意刺下去的，虽然还没有完全愈合，但因为虎的自愈力而躲过一劫了吗？”芥川龙之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中岛敦，他注意的中岛敦看向外面的目光，继续道：“只是走私船罢了，用来运输武器弹药这样的违禁品，今天为了你才包下整艘船的。”

“感到荣幸吧，人虎，你除了那七十亿的悬赏外还能有这样一点价值。”芥川龙之介越发用力地踩着中岛敦的伤口，“在交货之前，感恩戴德地好好享受人生最后的乘船旅行吧。”

中岛敦紧咬着牙关，将因为疼痛而不由自主想要痛呼的声音压在喉咙中。叫出来就输了，他还不想输给芥川龙之介。中岛敦抓着芥川龙之介的脚踝，试图让他不再继续碾压，但显然失血过多的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弱者都去死，死掉后把路让给别人。”芥川龙之介一想到星野岚和太宰治对中岛敦的态度如此不同就怒火中烧——他虽然还有些执着于太宰治不假，但更多的还是因为星野岚，几次星野岚都插手了捕捉中岛敦的任务，之前就算了，但这次，她亲自赶来和中岛敦见最后一面，芥川龙之介不是傻子，他看得出星野岚哪里是有问题要亲自问中岛敦，分明就是来见他最后一面罢了。

一声清脆的枪械上膛声，泉镜花在芥川龙之介背后举起来枪，完全不惧怕自己这么做以后会产生的后果。

“哦？”芥川龙之介微有些意外地松开了脚，转身看向泉镜花，“见识过外面的世界以后，内心产生了动摇吗？镜花。”

泉镜花拉开了保险栓，目光坚定地看着芥川龙之介，道：“放走他。”

而在下一秒，罗生门就以人的肉眼绝无法看清的速度削掉了枪管，芥川龙之介在罗生门之后掐住了泉镜花的脖子，将她直接提了起来，“你知道什么叫最底层吗？”他缓缓收紧着力度，“有的只有污垢、腐臭和无能者的自我怜悯。”

“有时会有人从遥远的上方洞穴往下窥探，但没有人会注意到你，每次呼吸带来的痛苦都会灼伤心肺，在外面等着你的就是如此，镜花。”芥川龙之介用自己过去带来的痛苦作为例子讲述着，“夜叉白雪是杀戮的化身，这样的你还想走出港口黑手党去过普通的生活吗？”

星野岚依旧没有向身后看去，只是提醒道：“芥川，红叶姐很喜爱那孩子。”深层含义就是不要做得太过火了。

芥川龙之介闻言，便像是扔垃圾一样将泉镜花朝边上扔开了，随后以拳抵唇轻咳了两声，转头看向中岛敦，道：“人虎，你可以告诉她，不向任何人奉献、不依靠任何人，就像泥中匍匐的虫子一样瑟瑟发抖、躲躲藏藏地活下去是怎么样的一件事吧。”

中岛敦被芥川龙之介三言两语回忆起了自己在孤儿院痛苦的过去，他没有办法否认芥川龙之介的话，因为正如芥川龙之介所言，除了星野岚还陪伴着他的时候，他的过去就如同一个看不到光芒的黑暗房间，年幼的他坐在其中瑟瑟发抖，恐惧着不知何时会到来的死亡。

“继续杀戮吧，镜花，作为港口黑手党的暗杀者，不然的话就不要呼吸，没有价值的人甚至都不配拥有呼吸的权利。”芥川龙之介重新看向被自己像破布娃娃一样扔开的泉镜花。

泉镜花半趴在地上咳嗽着，刚刚的窒息感显然还没彻底消失，“或许是这样……”泉镜花强撑着站起来，“但是，可丽饼很好吃……”

“还有站起来的力气吗？”芥川龙之介的罗生门在他身旁蠢蠢欲动着，像是泉镜花再有什么举动就会冲过来让她再也无法动弹一样。

听到泉镜花的话的中岛敦依靠着集装箱站了起来，警惕着芥川龙之介的动作，随时准备冲过去护在泉镜花身前，而这时他却听到了国木田独步的声音。

“你在哪儿！小子！”国木田独步驾驶着快艇找到了运输船，大声呼喊着中岛敦。

在场的几人都听到了国木田独步的声音，星野岚这才终于是转身看向了这边，海风吹起了她的衣摆，黑色的微卷长发也随和风拂过的方向飘起，正如她所说，有江户川乱步在，武装侦探社找到这里是轻而易举的事。

“国木田先生……”中岛敦喃喃出声。

芥川龙之介看向声源处，罗生门形成的恶兽围挡在他的身旁，随时准备攻击，泉镜花却趁芥川龙之介不备，冲了过去抱住了他的腰。

“趁现在快走！”泉镜花朝中岛敦大喊，“这艘船不开往交易地！”

芥川龙之介不得不分出手去扯死死抱住他的泉镜花，“那么开往哪里？”芥川龙之介显然并不理解泉镜花为什么会这么说，这艘运输船的目的地确实是约定好的交易地点没错，绝不会临时改道却不通知他。

泉镜花从身后拿出了控制器，看着芥川龙之介，道：“就是你所说的最底层。”说着，她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按钮。

剧烈的爆炸产生的震动让原本就站不稳的中岛敦摔了出去，他撑着甲板站起来，朝泉镜花喊道：“你呢？”

“别管我！快逃！”泉镜花不顾芥川龙之介周身罗生门的威胁，依旧死死抱着他，不让他朝中岛敦靠近。

同样被突如起来的爆炸震得没有站稳的星野岚踉跄了一下还是稳住了身子，她快步冲到中岛敦身旁，钳制住他的双手，膝盖压在他的背上，将中岛敦整个人都抵在了甲板上。

第二次的爆炸接踵而来，罗生门很好地防御了爆炸的冲击波，芥川龙之介看向爆炸发生的地方，“没想到你引爆了武器库的炸药，你是想要自杀吧。”芥川龙之介重新掐住了泉镜花的脖子，这次他没有留手，“那家伙是个值得你拼上自己性命去救的男人吗？”

“小子！闭上眼睛！”国木田独步已经靠近了这里，他看清中岛敦的方位后朝着这边大声喊道，随后一枚闪光弹被抛了上来。

来不及闭眼的星野岚被闪了个正着，因为异能力缘故本就比普通人敏感的眼睛被突如其来的强光一刺激，瞬间感到了如针刺般的疼痛，生理性泪水也疯狂涌出，她不由自主地松了手，去捂住自己疼痛难忍的眼睛。

“可恶……”星野岚不停擦拭着泪水，却完全擦不干，耳朵也在耳鸣，爆炸产生的烟灰很快蔓延了过来，将她笼罩其中，让她敏锐的五感更加难受。

逃脱了星野岚控制的中岛敦挣扎地走到了船的边缘，看到了站在快艇上向他招手的国木田独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