势均力敌

提亲的日子是陆廷在路上翻了黄历定的，那天锣鼓喧天，热闹非凡，袁家门口的老槐树前挤满了人，街坊邻居纷纷感叹袁家丫头寻了个好夫家。

聘礼是今夏和陆绎挑过了，虽然不像初进城那日般浩荡，却也颇具规模，将袁家小院堆得满满当当的，挑剩的聘礼被事先换成银票也一并放进了箱子里。

因着陆绎早前便先向袁大娘求娶过今夏，陆廷又提前好些日子到袁家混了脸熟，这亲定异常的顺利，成亲的日子择在了中秋。

而作为这场盛事的主角今夏一整日都是晕乎乎的，被周围起哄喧闹的声音臊红了脸，仿佛踏在云端一般不真实。

直到醉仙楼酒宴上，陆绎在酒桌下偷偷握住她的手，附在她耳边轻声道：“我们偷偷出去好不好！”

今夏才回过神来，发觉不知何时大家已经移步醉仙楼了。

酒席上陆廷与杨程万推杯换盏，开怀大笑；娘亲拉着林姨絮絮叨叨说着她小时候的糗事，鼻头红红的；大杨和丐叔已经开始聊起婚宴酒席……，所有人都在为着这段良缘欢喜，看着一张张笑脸，今夏忽得生出恍若梦境的感觉。

瞧着众人的架势，这饭怕是要吃到天黑。正好想出去透透气，便同意了陆绎的提议。

两人趁着一桌的长辈“不注意”偷偷溜出醉仙楼，来到金水河畔。坐在水边吹风，今夏望着乌篷船桨划出的一圈一圈水纹出神。

陆绎看着她有些丧丧的小脸，没有想象中欢喜雀跃，伸手抚上她的眉，幽幽开口：“今夏，你怎么了？”

“大人，好像有点不真实的感觉。我们好像才刚认识，怎么突然就要嫁给你了呢？我是不是在做梦？”今夏指着不见底的湖水，又道：“我若是掉进水里，是不是梦就醒了？”

“你在胡说什么呢！”陆绎凑到今夏面前，张嘴咬在她肉肉的脸颊上，微微用力，“怎样，痛吗？”

“啊！！痛痛痛！大人你松嘴，留下牙印怎么办！！ ”

“还觉得是做梦吗？”陆绎放开今夏，看着她脸颊上浅浅的牙印，微微一笑。

“不觉得了，不觉得了！！”今夏抚着脸上的小坑连连摇头。

“我还以为定了亲，你会欢喜得像只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现在倒是比我想象的要安静沉稳！”陆绎抬起与今夏十指相扣的手看了看。

“大人，我很高兴能嫁与你！”今夏轻轻地靠在陆绎的肩头上，看着天空，“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长大了！”

“嗯~怎么这么说？”

“以前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在娘亲师傅身边咋咋呼呼的小姑娘，现在突然意识到，今天开始我就要从一个小姑娘变成一个妻子了，便多了一份责任，一份使命，这种感觉有些复杂……以前从未有过~”

“责任使命我来担着，你就永远做我的小姑娘，可以不用长大！”陆绎用力捏了捏今夏的手，感受着她在手上存在。

“哪有人永远是小姑娘的，”今夏转过头望着陆绎，眼睛里亮晶晶的，“我还要与大人生孩子呢！”

“不知羞！哪有人大白天的讨论生孩子……”陆绎宠溺的刮了刮今夏的鼻尖，浅笑，今夏不知道其实生孩子和做他的小姑娘一点都不冲突的。

“大人，跟我去个地方！”今夏似想起什么，突然拉着陆绎站起来。

“去哪里？”

“去了您就知道，快点趁我娘不在……”

“今夏去生孩子的话，这点时间是不够的！”陆绎看着一本正经的今夏，忍不住调侃道。

“大人想得美！！快点，走啦！”

今夏拉着陆绎往这自己家的方向奔去，两人回到袁家时太阳刚刚落山，巷子里灯笼已经点上灯，大槐树下只有几个跳房子的孩子。

进了小院，今夏也不往自己屋子去反倒走向了袁大娘的屋子。陆绎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只好跟着。门上锁了，今夏掏出腰间的小三件，对着锁眼轻轻一挑，“咔嚓”一声锁便被打开了。

今夏推门进去，陆绎不方便进去就站在门口等她。过了一小会，今夏就抱着一个小盒子出来。

“今夏，你在做什么？”

“大人，你看！”今夏打开盒子，里面放了些银子还有几个成色上佳的镯子。

“这是？”陆绎还是不明白。

“大人，这是我娘给我攒的嫁妆。”今夏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虽然可能连今天聘礼的零头都够不上，但是它是我娘能给我最好的。我若是嫁个普通人家，这些银子也足够让我“风光大嫁”。但我寻了你，这些银子好像就有些寒酸了。那个大人你知道吗，我以前觉得只要喜欢你便好，家世什么的我都没有想过。直到今天，街坊邻居都感叹我好命，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我才真正去想了这个问题，首先你家世代为官，而我家就只是一个卖豆腐的。你家随随便便出手的聘礼，我家可能几辈子都攒不上。而且你是堂堂锦衣卫佥事，我只是一个小捕快，我们两家真的隔得好远好远，其实仔细想来确实是我攀高枝了！”

“今夏，你说这些什么意思？”陆绎听着今夏絮絮叨叨地一大通，心里生出了隐隐的不安，她要因为家世反悔了吗？

“大人不要紧张，我说这些是因为我不害怕它了！以前总以为不去想，不去看这些就不存在，但总是会有人有意无意地提醒你。”今夏抱着盒子，将头抵在陆绎胸口上，幽幽开口，声音却似有千斤重：

“大人，这是现在我能够给你最好的！但是我会让所有人知道，我不是攀高枝，而是与你势均力敌的存在！”

“傻瓜，你就是最好的！！”听着今夏的这番话，陆绎感动不已，伸手揉了揉怀里的小脑袋。

其实今夏说这些，也是他一直去逃避的问题，他喜欢她与家世身份无关，但却害怕任何关系他们两家的言论，害怕两家的家世为他们的感情套上枷锁。想不到今夏比他更勇敢，直面了这个他一直逃避的问题。

“今夏，陆绎三生幸得有你！”

“大人，我也是！”今夏垫起脚在陆绎侧脸“啾”地亲了一下。

“好了，去把东西放好吧，我们要回醉仙楼了！”

“嗯！大人等我一下！”

今夏欢欢喜喜地将娘亲的小盒子又重新放回柜子的深处，锁了门，拉着陆绎踏着轻快脚步回醉仙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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