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汉灿烂（一百一十九）

清县城北鹿鸣巷的一间院子内，程始脸色通红的躺在床上，整个人烧的迷迷糊糊，干裂起皮的嘴唇开开合合的无声呢喃着，气若游丝。

程始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难受极了，脑子昏昏沉沉，想叫人却怎么都叫不出声，一个人躺在寂静的屋内，听着周围动静，一片死寂。

也不知道隔壁昨日发现感染上时疫新送进来的监察御史怎么样了，昨日刚送进来的时候还挺精神的，他还听到了他的说话声，怎么现在一点声都没有，是他病情严重和自己一样无法说话了，还是自己就快要死了，耳朵失去听觉，所以听不到一点声音。

或许是距离死亡太近了，又或许是他现在的世界太安静了，程始突然想起了自己这辈子过往的点点滴滴，想起了自己喜欢了爱了很多年的发妻，想起了已经逝去多年不管事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阿父，想起了为了养活他们兄弟几个拼命干活的阿母，想起了几个还需磨砺的儿子……

程始想起了很多人很多事，最后脑中停的是一张明艳动人的脸，俏皮可爱的唤着他阿父，这是他亏欠了许多，想尽力弥补的女儿。

程始还记得她当初生下来就那么小小的一团，脸蛋皱巴巴的，说不上有多好看，也看不出像谁，可他就觉得好看，这天下没有再比她好看的孩子了。他想要抱抱她，想将这世间所有的珍宝都捧到她面前，想让她无忧无虑的长大，平安喜乐一生，可惜这些他这做父亲的一项都没做到。

他还记得，当年没办法将她留下让阿母照顾时，离开母亲怀抱的婴孩哇哇大哭着，妻子红着眼睛忍住没回头，他后面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只小小的手伸出襁褓在空中抓着，好像是在挽留他们，看的他心都快要碎了……

好可惜，他今后怕是再也不能弥补之前那些年对她的亏欠，没办法护她为她撑腰，没办法看她及笄，没办法看她出嫁了。

“这里……就是这里，到了。”

“多谢，我自己进去就行，你们还是……”

程始心里遗憾着，不知是不是回光返照耳朵出现了错觉，他好像听到了女儿的说话声，好像还有万家的那闺女，离他这里好近。

程始觉得自己病的更严重了，居然出现了幻听，闺女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不说都城距离这有多远，就说家里有妻子看着，根本不可能会同意让她冒险来这。在说这都封城了，除了运送物资的人员和大夫，其他一律不许进出，她怎么可能能进来。

程始否定了自己刚刚听到的，心里有些失落，微微睁开的眼睛又重新闭上，想着他可能是太过思念闺女思念家人了。

就在程始觉得自己想的太多打算好好休息下时，额上突然覆上一只触感温良的小手，昏昏沉沉的脑子顿时一下清明了不少，睁开眼睛看去，只见刚才还在心里念叨的人一下就出在了自己面前，正担忧的看着他。

程始使劲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敢确定面前这人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