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大河.（七十一）

见宋运辉看着自己，顾晏知道他这是同意了，脸上的神色顿时严肃了不少，整个人像是瞬间成熟长大了一般，让宋运辉觉得此刻的小舅子完全变了模样，是一个与他站在同一位置，思想成熟的同龄人或是年岁更长的人。

顾晏看向篮球场，目光悠远，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呆呆地看着某处好一会，道:

“小时候我跟我姐一直生活在我爸的羽翼下，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做，每天的日子都过得跟没心没肺似的，以为我爸能在这动荡的年代里一直将我们两姐弟及这个家护的好好的。

可是后来我爸出事，家里为我爸的事心力交瘁，我才知道那样厉害的爸爸也是有护不住我们的时候。

我爸去了干校，后面就一直都是我姐在保护我的，在学校里被同学欺负，我姐为我出头，拖着我去找那些比她还高半个头的同学算账，拼着一身伤也要将他们打怕了，打的再也不敢欺负我，不敢再叫我是坏分子的崽子。

手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也是先让着我，就连知青办说我们家这成分不能两个孩子都在城里享受国家资源白领口粮，就算年纪稍微有点小，两人中必须有一个下乡，也是她想不都想的就去了……”

听着顾晏说的这些，宋运辉根据他话脑中浮现出一幕幕当时顾婉的模样，眼里满是心疼，想起他姐曾经也是这样护着他的，心里感同身受，明白顾晏心里对顾婉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同时也明白他拉着自己是要说什么。

“当年我爸平反回来，我以为我姐很快就会回来，但没想到我姐回是回来了，却只是请假回来的，没过多久她又走了。

我姐走的那天晚上，将她送上车我爸回来在书房坐了一晚上，我妈第二天早上也是红着眼睛出来的。那时我以为他们是舍不得我姐，觉得对不起她，所以便是我再舍不得我姐在乡下，我也不敢闹，不敢硬逼着他们想办法把我姐立刻调回城。

毕竟我姐也是他们的女儿，是他们的心头肉，若有是有可能，他们又怎么可能舍得我姐在乡下受苦受累。”

顾晏红着眼睛转头看向宋运辉，“可是后来我无意中听到我妈跟我爸说话，知道了你的存在，当时我的心里就后悔了。

要是当年我没天真的信我妈跟我姐的谎话，以为我外公真能找人把下乡这事摆平，或许我姐就不会下乡，不会出那事，也不会遇上你，以至于到最后你跟你处上对象……

自从知道我姐在乡下谈对象后，那段时间每天我睁开眼闭上眼，脑中全是我姐跟一个家里成分同样不好下乡支农的黑瘦青年站一块，两人一起弯着腰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在地里讨了一辈子的生活，苦哈哈的待在乡下再也回不来了。”

顾晏仰着头，使劲眨了眨有些湿润的眼睛，“后来恢复高考，我心中高兴坏了，觉得我姐考回来了，你们两个肯定就没戏了。

后来我爸看出我的心思，跟我谈了会心，还跟我重点说了下你跟我姐的一些情况，让我先等等看，等见到你本人后看看具体情况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