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居然想讹马

就这样，他骑着马跑了三天三夜。他一直保持趴着，这是睡觉的预备姿势，很容易睡着，但他不敢睡，怕掉下来。好在马也需要休息，他趁马休息的时候赶紧睡一会儿。更庆幸的是，马休息不用躺下。

　　饿了也不敢下来找东西吃，他怕再也爬不上去，也怕马自己跑了。于是就趁马低头吃草的时候，抬头吃几片树叶。运气好的时候，马会站在果树下吃草。为了感谢马，他摘些果子喂它。所谓好心必有好报，后来马会尽量找果树停下。

　　裘小年感觉到，伤痛正一点一点减弱，身体渐渐复原。他也很惊讶，自己竟然有这么强的恢复能力。在这个过程中，他的心理也出现一些微妙的变化。先是欣慰，然后沮丧，最后开心。身体刚恢复一点的时候，感觉没那么疼了，也确定死不了了，所以欣慰。恢复到一半时，已经具备了乞讨能力，觉得自己注定做乞丐无疑，心情陷入沮丧。又恢复了一半，具备了劳动能力，远超出了做乞丐的条件，不用非做乞丐了，开心不已。当然，如果谦虚点肯低就，想做乞丐还是可以做的。裘小年晃晃脑袋，告诫自己要骄傲点。

　　现在距离故乡已经很远。这么远的距离，官差即使能追上他，也没兴趣追他。他一介草民，没那么重要。有追他的功夫，不如再发展两名信徒。其实可以停下来了。但裘小年没有具体目的地，也不想做选择，他顺从天意，或者马意，马什么时候不想跑了，就不跑了。马好像读懂了他的想法，顿时不跑了。抖抖身体，示意他下来。也是，没有马爱好跑的，更没有爱好驼着人跑。何况还没有任何报酬。哪匹马都知道，闲着没事吃吃草、遛遛弯多好。马能驼他这么久，纯粹是出于仗义。

　　裘小年心里也感激马，再加上形影不离地相处了三天，心里极为不舍。他知道应该还马自由，却在上面赖着不肯下来。马用劲儿抖了半天，最终败给了他这没羞没臊的劲儿。于是马继续往前走，饿了就站在空旷的草地上吃草，头顶什么也没有，让他连树叶也吃不着。累了也找片空旷的地休息，有草没草没关系，关键是露天，让他为它遮挡日晒雨淋。终于，把裘小年的羞耻心启发出来了。裘小年想，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马已经对他够仗义，再这样赖下去，他真的与乞丐无异了。

　　他从马上下来，小心地舒展身体。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完全康复了。马瞟他一眼，带着些许鄙视，意思是你才发现啊。可见马比他还先发现，在奔跑的过程中，他的抓力越来越强，判断出他的身体已经康复。而马也没被指定目的地，他停下的标准就是他康复。裘小年擦擦脸上的泪花，把马头抱在怀里。马斜着一颗大眼专门瞟了一下他的泪花，表情由鄙视变成欣慰。看来他早已领悟到了马的苦心，根据泪花的位置就能判断出。如果刚领悟到的话，泪花肯定在眼角，而他的泪花已经流到嘴角。而且他脸上有坑洼，有尘土，这些因素都能减缓眼泪的流速。因此，他的领悟时间还可以再提前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