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章 陨落（上）

黑云堡地牢

魔帝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女子，那个他从战场上救回来的元神。宗梦灵有些畏惧，但她还是定了定神，直面眼前的魔帝。

“翻阅你的元神记忆，我发现，你一直在找寻历史的真相。”

梦灵吸了一口气：“是的，而且我还有事想问你。”

“可以，但有个前提。”魔帝举手示意，“我只能回答一部分。”

“好，第一个问题，从魔族政变到远征玉龙国，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让魔族摆脱天魔控制，对吗？”

“这话不准确，应该来说，从我父亲就开始了。”

“你父亲？”

“对，我父亲，阳明魔帝——拓跋望。”魔帝的眼光平静如水。

“你杀了你父亲？”梦灵瞪大了眼睛，“丝毫不心痛？不愧疚？”

“这有什么愧疚的？”魔帝淡淡地笑了，“父亲一直有这样的计划，苦于天启四骑士的阻挠，无力执行。但我，替他实现了，代价就是他付出了生命。”

“我父亲并不会伪装，天魔早已察觉到了他的叛逆之心。但我会伪装，我会欺骗，我会用一切手段来实现自己的目的。只要结果是好的，谁会在意过程？”

梦灵叹了口气：“本以为你是弑君，没想到你还是弑父。下一个问题，当天魔把力量交给你时，没有防着你吗？”

这次，魔帝的回答略显犹豫：“有。”

“怎样？你又是如何摆脱的？”

魔帝闭上了眼睛，像是在回忆和沉思。不知过了多久，他再次睁开了眼睛：

“天魔是力量给予者，完全可以控制我，这是第一点；这股力量本身是个诅咒，这是第二点。”

“一个一个来。第一点，你好像并没有被控制。”梦灵疑惑地说道。

“我杀了我自己。”

字数不多，却让梦灵困惑不已，更让她恐惧万分。

魔帝指着大脑：“从我开始弑君时，我的元神就被分成两个——一个是理智的元神，一个是情感的元神。”

“天魔并未察觉这一点，他一直以为情感元神就是我的元神。可实际上有两个元神，理智元神完全可以独立运作。”

“那你付出了什么？”梦灵有些惊讶。

“我的爱。”魔帝的目光是那样平静，“我对东方凌然的爱，对父亲的爱。”

“什么？”

“那个救我的女子叫东方凌然，是当时的东方海阁阁主。但我被救走后，天魔就开始控制我，利用我打开东方海阁的防线，使魔军血洗东方海阁。”

魔帝品了一口茶：“我很失落，很绝望，于是我采取了行动。利剑刺入躯体，情感元神被毁灭，由理智主导我的一切行动。”

“毁灭情感元神有什么后果？”

“我不会感到愧疚。”魔帝面无表情。

“什么意思？”

“我可以借父亲的死，栽赃嫁祸于别的天启骑士，从而顺利除掉政敌，轻而易举地掌控魔族。”

“我可以借凌然的死，光明正大地进攻黑锋域，屠杀蚩尤百姓，其实是为了我的族人谋求生存资源。”

“我可以通过收养魅灵，来抚平归顺派内心的不安；我也可以通过杀死魅灵，来稳定政局。”

梦灵捂住胸口，她难以想象这得付出多大的代价。

魔帝品了口茶：“到现在为止，我仍然记得，我是拓跋望的儿子，东方凌然的情人，魅灵的养父。仅仅如此，我对他们的爱，已经不存在了。”

“那，诅咒是什么？”梦灵换了个话题。

魔帝摇了摇头：“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你。”

“为什么？”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魔帝说道，“我已经守护这个世界近千年，责任尽到了。现在我需要的就是交付使命，然后平静地死去。”

梦灵还想说些什么，被魔帝打住了。

“守卫，带走。”

————————————————

北海海域

铁心深吸一口气，紧紧盯着诺恩的一举一动。

风悄无声息地吹拂着，旋转着，在诺恩的身边形成一个个气旋。双刀燃烧着一红一紫两种火焰，正如诺恩的眼神，冷酷无情，让人畏惧。

一切声音都消失了，只能听到二人紧张的呼吸声。越是寂静，越是可怕，因为死神往往是静悄悄地收人。

直到可怕的沉默被打断。

“罪人之镰！”诺恩一跃而起，两把双刀的火焰聚合为一只巨大的烈鹰。他用力一甩，火鹰便怒吼着朝铁心扑来，所到之处全部化为焦土。

铁心挥舞凤凰斧，涌动的暗流汇聚在斧刃上，化为暗影的锋芒。她没有逃避，而是选择正面迎击，便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

“铁心！”北冥雪急着叫了起来。

刹那间，耀眼的闪光使得众人不得不遮住双眼。火鹰怒吼着，冲击着，巨大的压力仿佛是要把铁心撕碎。

但铁心顶住了。

体内流淌的暗影之力几乎咆哮起来，紫色的眸子放射出渴望的炽光，一个念头闪过她脑际：恐惧，无边的恐惧，萦绕在心头。

她内心的一部分顿时因恐惧而颤抖。为什么感到恐惧？

因为问天不在身边吗？

她感到无助，感到脆弱，她感慨自己是那样的弱小，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

无边的黑暗吞噬了她，恐惧折磨着她的元神。她在黑暗中苦苦挣扎，却等不到任何救助。

直到，她也化为黑暗的一份子。

现在，是时候完全觉醒了。

惊人的力量从铁心体内爆发出来，背上，一双紫色的光翼闪耀着光芒。铁心顺势发力，挥舞战斧，那烈鹰瞬时被劈成两半。

诺恩冷酷的双眼瞪大了，显然，他不曾想到铁心会爆发得那么快。

但死神来得更快。

只见铁心张开双翼，举起战斧飞速向他砍去。第一骑士惊得目瞪口呆，但很快他便勉强抓起了武器，刚刚好挡开这一击。他跳到一边，急忙操纵龙卷风攻击。铁心的粉发随之狂舞，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她的平衡和速度。铁心感到了黑暗的饥渴和不耐烦，她轻而易举地击破几个龙卷风，挥斧划出一轮冰蓝光弧——震惊的诺恩，放弃了抵抗。

不过死神没打算收走他。

凤凰斧从铁心突然无力的手中跌落，落到地上。她大口喘着气，简直无法呼吸，阴冷的寒气如同刀割。连连震惊的诺恩急忙一跃而起逃离了战场。

“铁心！”众人见状急忙涌了上来，阿雪抓住铁心的手，她的手是那样的冰冷。这让阿雪也吓了一跳。

“出什么事了？”她忙问道。

“阿雪...我...我...”铁心的声音嘶哑而极度痛苦，泪水瞬间盈满了双眼，她是如此悲痛，仿佛失去了……什么......

“放松。”阿雪一边安慰着，一边说道：“应该是错觉，你只是太累了，放松，放松。”

北冥雷隐约感觉到有些不安，他忧心忡忡地看向远方——紫红色的信号箭照亮了黑暗的天空。

“问天那边出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