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情·诡】独没有对不起你

　　魏无羡正要低头压下，苏与偕却横起锵玉挡在他面前，又一把将他推开，眼中恨意翻涌，怒声：“别碰我！”

　　魏无羡咽下悲痛，站在原地没动，声音轻得怕梦碎：“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就算不喜欢了，你为什么要讨厌我？因为……”颌骨张动，舌尖发颤，他才说，“我杀了他吗？”

　　苏与偕扣着锵玉发颤，没说话，他当成默认，心中怒火升腾，更多的沉痛。

　　他质问她，每一字都带血，就像渡世，刺伤了别人，自己也要流血。

　　“凭什么！蓝冉你告诉我凭什么！”

　　“我凭什么不能杀他？我凭什么不能让他魂飞魄散？我就是要他连投胎都没处去！”

　　“莲花坞上下多少人？最后剩几个？”

　　“莲花坞的江面多宽？你没看见血染了半条江吗？”

　　“蓝冉，你跨过那些尸体的时候，没有数过吗？没有怕过吗？”

　　“你当时就应该想，九骨砌成的山，温晁他，永世不得翻身！”

　　“够了！”苏与偕最怕的，就是那人永世不得翻身，就算是回来赎罪也好，为什么要永世不得翻身，为什么不给他一个机会，他也给莲花坞留了机会的……

　　“够了？哈哈哈哈哈！够了？”魏无羡问她：“你知道万鬼啃噬有多痛吗？”

　　苏与偕低头发颤：我知道，我知道的……

　　魏无羡说：“就像是被活生生剜掉一块肉，然后，伤口又被滚烫的飞油溅上。想活活不下去，想死死不掉。”

　　“乱葬岗三个月，我每一天都在被鬼咬。他们喜欢吃肉，但肉只有滋味，没有力量，他们又来啃你的灵魂。他们把你的灵魂一点点扯下来，而你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把你的魂魄嚼碎，混着一堆血沫子咽下去。”

　　她怎么会不知道？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走进乱葬岗找他，近半个月，她跑出乱葬岗，也半个月。

　　她没有阴铁，也没有阴铁剑，独木难支，她差点就死在了里面。

　　魏无羡每说一句，苏与偕就崩溃一分，她仿佛看了那些鬼，他们又叫嚣着，撕咬她，蛊惑她，谩骂她。混杂其中的，还有魏无羡的束缚，他摘了她的抹额，捆着她的脚，绕过他的手，她想跑都跑不了。

　　从来没见过这样一个地方，黑得没有光，连地狱的熔岩都看不见，只有纷杂的喧嚣，崔你为他们献祭。

　　“你从来不知道，世间原来有这样一个地方，暗无天日。”

　　暗、无、天、日，她被时间流放……

　　这一瞬崩溃，苏与偕顺手抄起风邪盘砸向他，泪如泉涌，撕心裂肺，“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你凭什么一厢情愿觉得我不知道！我问过你的！我让你跟我出去的！是你不愿意走！是你自己不愿意！不是我！不是我！”

　　“我私藏阴铁，对不起玄门大义，我坐视莲花坞灭门，对不起江氏性命，我结交邪佞，对不起蓝氏清名，我就算对不起全天下，也对得起你！我唯独没有对不起你魏无羡！”

　　魏无羡听不见后面的嘶吼，他只听见她说，问过他。

　　“冉冉，你来找过我？”一瞬间，所有的愤怒和不甘如烟散去，如雷的心跳渐趋平稳，咚！咚！咚！是活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