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是一种杀死的武器

赵云澜他们回到光明路4号的时候，已经将近零点，门卫换成了夜班的老吴，看见新来的小郭同志还热情洋溢地用他那张血盆大口跟他打招呼。

林静扛着李茜将她扔进了审讯室，掐着有限的时间恢复科学狂人的样子争分夺秒的研究刚到手的东西。

祝红还没有下班，替赵云澜泡了杯咖啡提神，撑着双手看着林静摆弄。

“哟，这个日晷你们从哪里来的？”祝红对这个日晷的来处产生了兴趣。

“日晷？什么是日晷呀？”郭长城拿着他那个不离身的小本本仔细的记录着。

“日晷一天转一圈，日头就东升西落一次，周而复始，象征着生生不息，光阴不止。”赵云澜坐在桌子上耐心的替新来的小菜鸟科普，“但还有另外一种说法，光阴是一种杀死的武器，新陈交替，失去的永远失去，过去的就不再重来。来来回回圆圆圈圈，又是个讨厌的东西！”

“不对，你们等等。”祝红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抽屉里翻找，终于从进而面取出了一个旧式线装的账簿，“这是我从那头借来的，你们看看这个像不像图上画的？”

几人拿着日晷对画册细细比对，只见那册子上写着：轮回晷——朝升夕落，通阴借寿，半生半世，同生同死，契阔成说，乃圣人留存圣器也。

“你们可以呀，居然有这轮回晷，快告诉我这是谁的。”祝红对这传说中的圣器有些新奇。

“这个是我在医院里边捡的，”郭长城举着手瑟瑟缩缩的，哭丧着脸转身对着赵云澜道：“我不知道它是圣器，当时我也是鬼使神差不知怎么就拿到了手上。赵处，您一定要救救我……”

“行啦，这个轮回晷就留在特调处，我们不会让你危险的，毕竟你与我们是一份子嘛。”赵云澜嘴角可疑的微动了一下，然后用着十分友好地语气安慰了郭长城，顺便拍了拍他的肩膀。

“祝红，有空去那边查查，有哪些人的生卒年份被修改过，我猜十之八九这个就是那位的。”赵云澜意有所指的看了眼审讯室的李茜。

“那边已经查过了，你说得没错，这位李茜的生卒年份确实被人为的修改过，阳寿不是改长，而是缩短了，那头还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漏，所以案底一直留着。”

赵云澜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一言不发地吮着不知何时放进嘴里的棒棒糖。

零点的钟声响起，一股说不出的寒意笼罩了特调处。

那是一种诡异的寒冷，连空气都凝固了，办公室里的空调冷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的，不过看来暂时也不需要它，因为整个办公楼里的温度急剧下降，窗户上冷得甚至结出了细小的白霜。

那些飘来飘去、忙忙碌碌的鬼魂工作人员全都停住了脚步，停在原地，一个个都恭恭敬敬地低头站着，好像在列队等着迎接什么大人物。办公室里的空调细细地响了几声，自动转成了暖风模式。

林静几人快速的收拾妥当，战战兢兢地缩着脖子如鹌鹑一般站在赵云澜身后。赵云澜则是从桌子上下来转身一屁股坐在了沙发坐上，顺带将恢复过来的大庆抱在了怀里。

清晰的脚步声响起，不紧不慢地回荡在空空的楼道里，片刻后在办公室门口停住，老吴推开门，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老吴的态度显得极其恭敬，跟电影里随皇上出行的小太监似的，将来人引到了办公室里面，带着一路幽香，钻进众人的鼻子里。那香非常淡，但是乍一吸进去，却莫名地让人想起岭北的隆冬。

那是刚下了一宿的雪，早晨推开门走出去时，乍一吸进肺里的第一口空气的味道，是那无边无际、仿佛终年不化的白雪散发出来的，干净、又冰冷到了极致，混杂着某种垂死的花散发出来的那种……悠远而行至末路的香。人在其中不过片刻，嗅觉就被冻麻了，只剩下呼吸的本能，再分辨不出任何东西。

老吴弯腰伸手，替来人拉开了椅子，连头也没敢抬，低眉顺目地说声：“大人，您这边请。”

众人听见那个人用着极其悦耳，柔和有礼的声音客客气气地说了声：“有劳。”却无端的从这两个字里透出了一种叫人忍不住低头的肃穆感。

郭长城大约是今日被吓得份量已经足足的了，在所有人都假装木头人的时候，他做了件胆大包天的事——鼓足了勇气，抬头看了对方一眼。

只见那“人”身材修长，全身都裹在一件黑袍里，手脚全部看不见，脸也隐藏在一片黑雾下面，整个人除了一团漆黑，不露一点端倪。那人先是在门口站住了，远远地对赵云澜一拱手，长长的袍袖从脚面上扫过，说了声“叨扰”，见赵云澜也客客气气地点了头，他才不慌不忙地走进来。

赵云澜手上拿起一张黄纸符，点了，把烧尽的纸灰用装满了热茶的杯子接住，那纸灰飞快地融化在了热水里面，方才还在冒热气的热水顿时如同被瞬间冷却，一点热乎劲也没了。

而与此同时，黑袍的人手里凭空多了一个冒着热气的杯子。

“不忙，这一路天寒地冻，斩魂使先坐，”赵云澜说，“喝杯水暖暖手。”

黑衣的斩魂使坐在了赵云澜对面的椅子上低头抿了一口：“好茶，多谢。”

郭长城看着他烧符送茶的动作，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烧纸”两个字，随后他那过敏的神经注意到了赵云澜的用词。

“天寒地冻”？郭长城疑惑地想着，三伏天怎么会“天寒地冻”？这个人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忽然，一个念头在他脑子里闪现，叫郭长城狠狠地打了个寒战。